風天麗愣住，喉嚨裡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臉上也說不出是驚喜還是苦澀。
哥哥終於如願重返風家，而且還是李菲晴親口讓他回去的，怎麼說她都該為哥哥感到高興。可是……一想到他是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才換到了這樣一個奢望，她卻又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心底忍不住想要問：哥哥，以一雙眼睛換來晴姐的施捨，這會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她卻也比誰都清楚，這個疑問無論如何都不能問出口，問出了口對哥哥而言只是傷。對哥哥來說，失去的雙眼、施捨的感情都只會傷了他的自尊更痛了他的心。
風天麗無奈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看到她離開的背影李菲晴才緩緩地向風天奇的病房走去，打開房門她卻沒有立刻走進去，目光直直地盯著躺在病床上的風天奇。
風天奇根本沒有睡著，聽到開門聲就猛地坐了起來，沒有焦距的目光盯著房門問道：「是醫生嗎？」許久，卻沒有得到回應，心底飛快地掠過一抹不安，風天奇急切地冷聲質問道：「是誰？快說！」
看著風天奇臉上的急切、慌亂，李菲晴的心底微微地抽痛著，一下一下並不是痛得讓人無法忍受，可這痛卻持續地橫貫在她的胸口不肯散去，分分秒秒地凌遲著她的心臟。眼底終是無法忍受地映上再也無需在風天奇面前隱藏的苦澀，李菲晴喉嚨裡輕輕哽咽了一下開口說道：「風天奇，是我。」
李菲晴極輕的一句表明身份的陳述，風天奇冰冷隱隱藏著不安的臉上卻瞬間被憤怒、難堪填滿，他失控地吼了起來：「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光是大聲的嘶吼還不夠發洩他的憤怒，風天奇又胡亂地摸索著，抓住雙手可以摸到的任何東西瘋狂地朝著前方扔去，還一邊嘶吼地驅趕著看到他的狼狽的李菲晴：「我不想見到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枕頭、棉被、衣服……一樣樣朝她丟來，有的砸在牆壁上，有的落在她的腳邊，有些險些砸到她的頭上，李菲晴卻不閃也不避，雙眼只是死死地盯著發瘋的風天奇。這樣瘋狂的風天奇她卻並不覺得害怕，因為她明白他的憤怒、驅逐都只是為了發洩他的痛，掩飾他的狼狽。
突然，一樣東西直直地朝她丟來，李菲晴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東西，額頭卻猛地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伸出手摀住疼痛得厲害的額頭。
感覺到手心的粘稠，李菲晴緩緩地放下手來，看到手心上鮮紅的一片她才意識到額頭被砸得流血了。
聽到李菲晴的呼痛聲，手中還捏著一個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堅硬物準備扔出去的風天奇倏地頓住，臉上映上難掩的痛苦，既為自己變得如此狼狽不堪而痛苦、不安，卻又更為失手傷了她深深地懊悔。
突然，空洞的目光盯著李菲晴，風天奇發瘋似地嘶吼出他的痛苦：「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是怪我騙了你嗎？你不是口口聲聲地說恨我嗎？現在我受了報應變成了瞎子，你該滿意了吧。」
……
發洩完痛苦狼狽地坐在病床上的風天奇，額頭流著血卻置之不理只是直直地注視著風天奇的李菲晴，兩個人誰也沒有再開口。
病房裡一片寂靜，空氣中飄蕩著痛苦、無助的氣息。突然，李菲晴邁開腳步緩慢地走到風天奇的病床前，注視著他已經失了焦距的目光，輕聲說道：「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嗎？如果是真的那麼我馬上回去拿離婚協議請你還我真正的自由，只要你在上面簽了字我就如你所願徹底地從你面前消失。」
身體猛地一僵，呆愣地坐在病床上的風天奇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聲音的方向，臉上憤怒、痛苦、掙扎交織著。此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狼狽不堪的自己是該繼續糾纏著李菲晴不放，還是真的如她所願放她離開。
風天奇沉默地盯著她，李菲晴卻已經邁開腳步向門口走去，腳上故意加重了力道，每一個腳步聲在寂靜的病房裡都顯得清晰異常。
一步又一步遠去的腳步聲生生撕扯著風天奇的心臟，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盡顯，指甲深陷進肉裡很痛，卻遠遠比不上他此刻心底的痛。
猛地，腳步聲消失了。風天奇即便專注地側耳去聽卻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臉上瞬間爬滿不安。李菲晴真的回去拿離婚協議了嗎？她是真的打算借這個機會徹底從自己身邊徹底逃離？
一想到她將要從自己身邊徹底消失，風天奇的心底就像破了一個大大的洞再也無法縫補，只有痛苦正在瘋狂地往裡面填滿。痛疼侵蝕著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痛得他再也無法沉默地忍受滿腔蝕骨的痛，忍不住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瘋狂地嘶喊出聲：「李菲晴，不要走，不准走！」
一直安靜地站在門口的李菲晴身子猛地一僵，握住門把手的手也無法自控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聽得出來風天奇呼喚中的痛苦、無助，卻又因為他的挽留更痛。
雖然剛才那句話她只是憤怒後不經大腦的一句反駁，可是意識到說了什麼後，她的心底卻又忍不住隱隱地期待。
她也是自私的。如果風天奇真的不再阻攔她的離開，真的如她所願的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那麼她可能真的會寧願背著對他的負疚感，也不要錯過這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可以離開的機會。
可是……風天奇還是出聲挽留了，她終究還是不能離開。李菲晴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心底卻又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她輕輕開口說道：「風天奇，我沒有離開，也……不會離開。你的眼睛是因為我才失明的，我會留下來照顧你的，這是我欠你的我會還的，只要你一天看不到我都會照顧你。醫生也說了你的失明只是暫時的，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好起來的，求你不要這樣自暴自棄好不好？現在的你一點都不像我所認識的風天奇了。」
聽到李菲晴的聲音風天奇震驚地看向聲音的方向，臉上盈滿的痛苦瞬間消散，意識到她還沒有離開也沒有去拿離婚協議，他忍不住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後他卻又問了一句：「如果我一輩子都無法恢復，你也會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照顧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