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去。」她要求道,抓著他衣角的手抖得厲害。
「不可能。」他轉過身,眸子裡疼痛得只剩下冰冷,語氣裡是堅不可摧的堅決。
她拿起手旁的玉枕就朝他砸來,「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接二連三的,扔掉所有能扔的東西,砸向那像雕塑一般筆直挺立的身影,他的額角有血跡流下,他也絲毫不在意,只是緊緊盯著極盡瘋了一樣的她,這樣的反應,他也早已料到。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內殿裡一片狼藉,他踩過滿地碎裂,靜靜走了出去。
滿地破碎,一如她的心,沈沈的淚光中,是那方世外桃源,寧靜安詳,一如她這幾年的心情,平平淡淡卻自有淡然的幸福所在。
雖然在意那失去的記憶,雖然不安於遺忘的曾經,但是,她獲得了新的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任性的自己,可以自在的自己。
所以,她不願打破夢境一般的現在,每每午夜夢迴時那些模糊斑駁的身影,她不想去弄明白,也不想去追究,時光停留在寧和的此刻,便是最好。
但是,他的出現,卻像一束光,突然而又莽撞的打碎她世界裡的平靜。
他的懷抱,他的吻,他的碰觸,好似一點一點的想要掀開她午夜夢迴裡那些暗影的面紗,但是她從來都覺得那一切肯定都是惡夢,所以,她只要現在的她就好。
但是,為什麼上天連她這麼小的要求也不願意滿足?難道她以前做過什麼罪孽的事需要她來還債嗎?
李青領著兩個宮女進來默默收拾,看也不敢抬眼去看龍床上抱膝而哭的人,他可不想自己挖自己的眼珠子。只是,他想起了皇上一日一畫的那些畫像,心裡不免替他難過起來。
兩個宮女也只顧低首收拾,她們都是李青一手提拔上來的,品行忠心都無可挑剔才當此重任,對於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她們不會妄作任何評斷,也不會胡做任何想像。
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龍床上的女子似乎止住了哭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李青謹慎回道,「回姑娘,這裡是朝陽殿。」
朝陽殿?她捂了額頭,按壓住裡面隱隱跳起的頭疼,「朝陽殿是在哪裡?」
李青將腦袋低了一低,答道,「皇宮。」
皇宮?她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神情又開始激動,「這裡是皇宮?」
李青和兩個宮女被她嚇了一跳,看她上前,都趕忙後退幾步,「回姑娘,這裡是皇宮。」
「是皇帝住的地方?」她的聲音愈加激動。
李青暗叫不好,使了個眼色給其中一個宮女,只見那宮女趕忙一溜煙的跑出了內殿。
「回姑娘,是。」
她在皇宮?她在皇帝住的地方?他說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家是皇宮?
她赤腳逼近李青,臉上凶光畢露,「那個男人是誰?」
李青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聽皇上說這位姑娘好像是失去了記憶,他一矮身子,跪在了地上,「他是當今皇上。」
話才落音,便見一個影子朝他壓了下來,他接也不是,躲開也不是,完了!這回全身上下都得自個剁下來了!
幸好一旁的小憐接得快,「公公,姑娘暈了。」
李青摀住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也,「將她扶到床上去吧,我去外邊看看皇上來了沒有。」
他瞇著眼睛走到內殿門口,便猛地撞上了一堵牆,「李青,她怎麼了?」冷冷的聲音傳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李青慌忙磕頭道歉,才稟報道,「姑娘又暈了。」
「還不傳太醫來。」景曄並不在意他冒冒失失的冒犯,只冷聲吩咐道。
五月梔子白如霜,池邊也有小荷才露尖尖角。
朝陽殿的後花園裡,一個素衣女子正蹲在花壇裡拔草,宮女小憐來報,「姑娘,皇上來了。」
「不見。」女子頭也沒抬,揮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小憐勸道,「姑娘,你就見一見吧,皇上他…也挺可憐。」每天早晚都要來一趟,卻都被她拒之門外,自從她來了之後,皇上又搬回了乾坤殿裡。
「不見。」女子依然口氣堅決,「除非他放我走。」
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小憐暗歎一聲,「姑娘,那奴婢如實稟報皇上了。」
起初皇上還可以強制性的來見她,但是她又哭又鬧,整個朝陽殿都被弄得雞飛狗跳,一兩次之後,皇上也只好放棄,不再強迫她。這世上,還真有不屑於皇者之愛的女人。
「姑娘,這些花夠了嗎?」另一名伺候的宮女小月從園子的另一邊提了一籃子的梔子花走過來,送到她面前問道。
「嗯,好香,可以炒一盤了。」女子用沾滿泥塵的手伸手接過花籃,放在鼻尖聞了聞,開懷的笑靨映在潔白的花朵上,卻絲毫也不遜色,反而黯淡了花朵的顏色。她舒展的眉頭好看的彎在兩汪碧潭之上,一如她的名字,蘇眉。
小月笑著在她旁邊蹲下,問道,「姑娘,這花可以吃嗎?」
蘇眉肯定的點頭,「待會我做給你們吃。」
自從她來以後,朝陽殿裡多了一個小廚房,也多了一塊菜地,小憐和小月與其說是照顧她,不如說是跟她一起在過田園生活,悠閒愜意,返璞歸真,倒也別有一番生趣在,何況皇上也吩咐過,一切隨她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