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想到臨走時在電話裡的爭吵,安然一直魂不守舍,悶悶不樂的。
「姐姐,你看那邊,到處都是雲,雪白雪白的,像棉花團兒一樣,太可愛了!」安柔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嘰嘰喳喳。
「是很可愛,你多看幾眼。」安然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姐姐,我以後要設計一幢房子,房子的周圍,要有雲霧繚繞。當太陽出來的時候,撥開雲霧,就能看到綠草如茵,鮮花盛開。」安柔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柔柔你的想像力好豐富!」安然由衷誇讚道。
「誒?姐姐,你今天怎麼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我們都是第一次坐飛機,難道你就不興奮麼?」安柔終於注意到她的異樣。
「哦,可能是我有些暈機吧。」安然掩飾道。
「姐姐,你很難受麼?要不要緊?」安柔急了。
「沒關係,只是輕微的一點點胃裡不舒服,過一陣子就好了,你不用在意。難得出來一趟,抓緊時間看風景吧。」安然趕忙搖頭。
安柔看她確實也沒有什麼大礙,便忙著去看雲、看萬米高空下模型般的山川河流。
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總算在肯尼迪機場降落了。
倆人拎著簡單的行禮,隨著人流往出站口走去。
「姐姐,我之前在網上查過肯尼迪機場的資料,你知道麼?他們這裡的男廁所,竟然把便池設計成女性紅唇的樣子,而且還命名為『香吻』天啦,多麼富有想像力,那設計師簡直就是個天才!我們要不要去偷偷看一眼?」安柔湊到安然耳邊小聲說。
「去你的,死丫頭,你瘋了?你要是湊到男廁所跟前偷看,別人準會以為你是個變態狂。」安然笑罵道。
「姐,你也太保守了!」安柔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安然一個不留神,安柔就偷偷從她身邊溜了,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男盥洗室的門口,伸著她的小腦袋朝裡面看。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安柔被嚇了一大跳,趕忙回頭。
「柔柔,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齊修義吃驚的看著她。
「齊教授!哎呀,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在這裡都能碰到你?!」安柔激動得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
猛然湧進懷裡的溫軟馨香,令齊修義氣息一滯,跟著他就調整好情緒,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是來參加一個好朋友的婚禮的。」齊修義淡淡道。
「是麼?可是,為什麼我在飛機上都沒有看到你呢?」安柔好奇道。
「哦,我朋友乘坐的是私人專機,正好捎我一程。」齊修義眼神有些閃爍道。
「是麼?早知道我和姐姐也搭乘你朋友的專機了,還可以省兩張飛機票呢。」安柔略帶遺憾說。
「你和姐姐怎麼會到這邊呢?」齊修義問。
「是我們的外公啦,就是那個重氏集團的重雙天,他邀請我們來過春節的。」安然說。
「重雙天是你們的外公?」齊修義再度震驚。
他認識安然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一個孤兒,靠著自己兼職賺學費和生活的。如果她有重雙天這樣的外公,想必日子不會過得那麼清苦吧。
「也不算是親外公啦,這是個秘密,齊教授你別跟旁人說哦,重雙天是我們親外婆的哥哥,前一段時間他才跟我們相認的。」安柔小聲說。
她和安然一樣,不是那種喜歡招搖的人,所以關於重雙天是她們外公這件事,她誰也沒有說過,但是面對齊修義,她本能地有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哦,原來是這樣。你趕緊回姐姐身邊去吧,這會兒她找不到你,肯定很著急了。」齊修義說。
安柔衝著他揮了揮手,歡蹦亂跳地跑開。
「頭兒,那個小丫頭很可愛哦,你該不會是變了口味兒了吧?」男廁裡走出一個藍眸黑髮高大俊朗的混血男人。
「去你的,她是我朋友的妹妹。」齊修義頭也不回用胳膊肘子去撞他,他巧妙地躲過了。
「看起來,你這個朋友不普通哦,不然你不會跟我急。」混血男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樣子。
「艾瑞克,你今天話很多哦,聽說南非那邊的新業務不是很順手,有沒有興趣去那邊看看獅子?」齊修義笑瞇瞇道。
「頭兒,饒了我吧,我保證不再多嘴了。」艾瑞克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一聲不吭接過他的行李箱,率先往機場外面走去。
安然站在出站口內,正急得四處張望,一見安柔過來,一把將她拉到身邊,仔細看了看,發現她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死丫頭,你跑哪兒去了?害姐姐差點兒都要去報警了。」安然又氣又急說。
「姐,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我不過就是,嘿嘿,偷偷去看了看那個『香吻』。」安柔小聲說。
「死丫頭,你還真敢!下次在這樣,堅決不許你再出門了。」安然氣呼呼地打了她手背一下。
安柔衝著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副調皮的樣子。
「外公,鯤鵬哥哥,你們都來了!」安柔小鳥一般撲進了重雙天張開的臂彎。
「我一個人來接你們,爺爺偏不放心,怕我把你們倆拐賣了。」重鯤鵬笑道。
「鯤鵬哥什麼時候改行做人販子了?記得要把我們賣到一戶好人家哦!」安然玩笑道。
「我兩個這麼漂亮的妹妹,賣給旁人太虧了,不如哥哥我自己留著做丫頭吧,每天看著也養眼。」重鯤鵬輕笑一聲。
「多大的人了,都沒個正經,上車吧,家裡飯菜都備好了,就等你們來呢。」重雙天笑著說。
坐在白色加長林肯車上,一路駛來,安柔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把看到的風景和建築都刻在腦子裡,興高采烈,像只快樂的小鳥。
安然忽然覺得,就為了妹妹的快樂,這一趟美國之行也值了。
下了車,就看到一座灰白相間的別墅,質樸中隱隱透出沉靜高貴。
安然不禁感歎,外公的品味果然上乘。
進入主客廳,淺灰色構成的英式鄉村情調撲面而來,從歐式古典非常考究的廊柱稜角和線條,到貴族低調的淺色碎花沙發和布藝,處處洋溢著含蓄而內斂的貴族奢華。
整個主客廳的裝修都是以自然景觀為主題,坐在客廳,透過寬大的拱形落地式玻璃門窗,能夠盡覽後花園的風光,隔著窗子,能感受到湖面吹來的宜人清風。
客廳整體構造既顯示出主人的品味,又不會奢華逼人。
「怎麼樣?咱們的大設計師,外公這個房子可還入得了你的眼?」重雙天問。
「外公,您沒做設計師,可是建築業的一大損失呢。」安然由衷讚歎道。
「呵呵,然然丫頭,你可是誇錯了人,沒看到有些人已經樂得嘴都合不攏嘍?」重雙天笑呵呵望著重鯤鵬,一臉的驕傲和得意。
「哇!沒想到這些原來是鯤鵬哥的手筆!」安然再度驚歎。
「然然妹妹的誇獎讓我受寵若驚呢,我只不過是喜歡瞎折騰,所以擅自修改了外公的裝修格局。其實原來的風格也不錯,就是古舊了些。」重鯤鵬說。
「我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步伐,所以現在大事小事我都交給恐怕去處理了。」重雙天歎息道。
幾個人正在說笑,客廳大門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一個衣著華麗高貴的中年女人和一個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
「誒呦!這兩位小美人兒,就是爸新認的外孫女兒吧?」女人走過來,誇張地說。
安然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有些不舒服,因為她的笑容實在太假,根本不達眼底。而且她的聲音雖然刻意控制著,卻還是有些尖利刺耳。
「您是——」安然站起身問。
「我是鯤鵬的媽媽,你們的舅媽莊秋雅,這位是你們的舅舅重玉麒。」莊秋雅
「舅舅、舅媽好!」安然和安柔齊聲道。
「快坐下,你們姐妹倆遠道而來,都辛苦了!」莊秋雅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你們兩口子既然也都到家裡,我們吃午飯吧。」重雙天說。
「爸,吃飯先不急,這是我們給安然安柔姐妹倆準備的見面禮,收了禮再吃,想必胃口也會好一些。」莊秋雅依然笑著,但是眼中卻散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
安然看向她伸過來的手,只見她的手心裡放著兩隻支票,每張支票上都是十萬元,而且數字前面的符號是$,雖然她並沒有見過支票,但也明白,那是代表美元的貨幣符號。
「舅媽,這份見面禮太貴重了,我和柔柔不能收。況且我們大老遠過來,也沒帶什麼貴重的禮物。」安然不亢不卑道。
重鯤鵬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重雙天卻不動聲色望著眼前的互動。
「怎麼?外甥女是嫌舅媽的見面禮給得太輕了麼?這可是我和你們舅舅的一片心意呢,所謂禮輕情意重嘛。還是說,外甥女以為,我們家大業大,拿這麼微薄的禮物太過小氣呢?」莊秋雅的嗓音變得越發尖銳。
「舅媽,想必您是有些誤會了。這次美國之行,我和妹妹只是為了過來陪外公過個春節而已。自古以來,中國人都重視春節,家人團聚是春節的宗旨。之前在中國,外公也曾送過禮物給我,喏,就是這個玉墜。對我和柔柔來說,這已經足夠了。舅媽如果真的有些要送我們禮物,回程時,替我們帶一點美國特產,譬如蔓越莓、卡通彩盒牛油曲奇餅這些,我們就很感謝了。」安然一片平靜地望著她淡笑道。
「這怎麼可以呢?你們這麼大老遠的來到美國,要是我們就讓你們帶點兒水果回去,旁人會笑話我們的。」一直不曾開口的重玉麒忽然插言道。
「舅舅,您也是中國人,自然知道古人就有『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之說吧?禮物的意義在於送禮物的人的心意,而不在於禮物的價值,不是麼?」安然一臉坦然道。
「柔柔,把包裡的東西取出來。」安然扭頭對妹妹說。
安柔拉開行李包,取出幾個塑料袋,裡面包著的都是針織物。
「這些是我課餘時間織的,每個家人一套,手藝不好,還請外公、舅舅、舅媽和鯤鵬哥收下。」安然笑盈盈道。
「安然,這些東西,你什麼時候織的?」重鯤鵬問。
「和外公相認以後,我就一直想著要給家裡人送點兒禮物,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動手做的會更有意義一些,所以就買了毛線織了。原本打算讓鯤鵬哥回美國時帶上的,後來外公說讓我們過來過春節,索性親自帶來了。」安然說。
重鯤鵬接過那些塑料袋,看到每個袋子上都貼著一張雙面膠帶,上面分別寫著外公、舅舅、舅媽、鯤鵬哥。
每個袋子裡面都裝著一條圍巾、一頂帽子、一雙手套。每個人的顏色的都不同,給外公的是銀灰色,給重鯤鵬的是黑色,給莊秋雅的玫瑰色,給重玉麒的是咖啡色。
莊秋雅滿臉的鄙夷,重玉麒則是面露愧色。
「謝謝然然妹妹,你的禮物太珍貴了,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重鯤鵬眸色深沉望著她說。
「鯤鵬哥哥是嫌我織的難看,不好意思戴,所以才要『珍藏『麼?」安然玩笑道。
重鯤鵬一時急得語塞,臉色都有些漲紅了。
「哈哈!然然丫頭,你的嘴可真厲害,瞧把你鯤鵬哥都給噎住了。」重雙天大笑道。
「外公,我哪有?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安然嬌嗔道。
「咱們還是先吃飯吧,回頭菜都要涼了。」重鯤鵬轉移了話題。
「咳!我這老頭子就是忘性大,光顧著高興,忘了你們姐妹倆都餓了。飛機上的東西肯定不和口,趕緊去飯廳,嘗嘗咱們自己家的飯菜。」重雙天起身率先朝飯廳走去,一家人默默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