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喟然道:「匈奴該為生存和繁衍而戰了。
周冠夫一聽這話,轉身就往山下走,白墨問道:「勝之你幹嗎去?」
周冠夫拔劍指著河水對岸沸反盈天的戰場,獰聲道:「丞相,匈奴現在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末將再去踹一腳,把他們踢深淵裡去。」
「胡鬧。」白墨皺眉道,「你給我回來,驃騎軍不許參戰。」
「為啥?」周冠夫悶悶不樂地走回來,不解地道,「丞相,眼下正是徹底解決匈奴人的好時候,為啥不准驃騎軍參戰?」
旁邊周亞夫道:「因為匈奴人已經不足為患,而楚軍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楚國上將軍畢書率領的楚國驍騎,更是楚軍精銳中的精銳,所以大哥,你們驃騎軍的首要任務是解決畢書的驍騎軍,而不是匈奴人。」
「畢書的驍騎軍?」周冠夫愣愣地道,「可他們在漠北呀?」
白墨向周亞夫投以讚賞的一瞥,又道:「還是亞夫有眼光,我那師兄現在正在回師的路上,以我對他的瞭解,他絕對不會撇下那幾十萬中原婦孺,更不可能殺掉他們,而一定會帶上這些婦孺一起回來,所以他們絕對走不快。」
周亞夫接著道:「所以大哥,你們驃騎軍擁有足夠的時間趕去截殺。」
白墨欣然點頭道:「本相已經以大王的名義詔告韓王以及趙王,兩國會在暗中各出五千騎兵前往雁門郡集結,勝之,等你帶著驃騎軍趕到雁門郡時,韓趙兩國的騎兵差不多也該趕到了,然後再出長城,半道截殺楚軍驍騎。」
周冠夫凜然道:「丞相,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
白墨眸子裡不禁露出了一絲清冷之色,楚漢相爭才是大勢。合作只是權宜之計。他在暗中留後手算計畢書,畢書不也是從一開始就埋了極厲害的暗手在算計大漢?若不是他早有察覺並及時做了防備,匈奴騎兵只怕早就如畢書所願竄入關中了吧?
周冠夫想了想,又道:「丞相,如果楚軍不走上谷、代郡又當如何?」
白墨道:「漠北與燕國之間隔著大燕山,楚軍如果不走上谷、代郡,那就只能經由東胡人的領地去遼東了,我那師弟只有兩萬騎兵,卻帶著幾十萬婦孺深入東胡境內。後果不啻於羔羊投入虎群之中,可能性不大。」
周冠夫獰聲道:「那就沒問題了。」
白墨又叮囑道:「勝之你記住,若能斬殺畢書、擊滅楚軍驍騎固然是最好,若實在做不到,只把楚軍打跑就行了,只要能奪回被匈奴人擄去的幾十萬婦孺和數萬工匠,於我大漢國就是莫大的助力,關中現在缺人丁哪。」
「喏!」周冠夫轟然應喏。轉身揚長去了。
周亞夫轉身想要隨行時。卻被白墨給喚住了:「亞夫你就不必去了,匈奴人已經開始自相殘殺,要不了多久就會捨關中而回大漠了,這次賭局你已經輸定了,你還是收拾收拾準備去潼關,準備當個潼關校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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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西岸,匈奴人的混戰仍在繼續。
亂軍之中,灰頭土臉的公叔找到了右賢王顧諾言。扯著他的馬頭道:「右賢王,不能打了,不能再打了呀,再打下去匈奴可就真的完了呀。」
軍臣、伊稚斜的死亡對公叔的打擊不,不過這會他已經重新振作了起來。
「滾開,你這老東西!」顧諾言不由分揮舞著馬鞭抽在公叔身上,罵道。「你的帳本王還沒跟你算呢,哼!」
諸事不順,顧諾言便將怨氣撒到了公叔身上,不過他倒也不是瞎,若不是公叔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並且向大單于進言,大單于又怎麼會大舉征伐月氏?若不征伐月氏,又怎麼會被楚軍犁庭掃穴,以致撐犁部落淪入如此絕境?
公叔挨了數鞭卻依然不撒手,苦苦相勸道:「右賢王,快收兵吧。」
「公叔,你找死!」顧諾言勃然大怒,當下拔出長劍便照著公叔當胸刺將過來,公叔吃了一驚,急一個閃身避到了旁邊,顧諾言卻已經動了真怒了,一劍刺空尤不罷休,當即催動戰馬趕來追殺公叔。
公叔見顧諾言真的動了殺機,當即駭得臉色煞白,一邊藉著附近匈奴騎兵的掩護跟顧諾言兜起圈子,一邊高聲喊道:「右賢王,你若殺了我,那就再追不回婦孺牛羊,撐犁部落就真的完了呀,三思,你要三思哪……」
顧諾言勒住坐騎,怒吼道:「公叔你過來。」
公叔停下腳步,喘息道:「右賢王你不殺我了?」
「不殺你了。」顧諾言悶哼了一聲,又道,「你過來,把剛才的話清楚,什麼婦孺,什麼牛羊?難道楚軍只是擄走了我們撐犁部落的婦孺牛羊?」
公叔向著顧諾言走近了幾步,卻擺出隨時準備撒腿的架勢,然後道:「右賢王,中原人的做派我清楚,單于庭和打鐵城先後失守,撐犁部落的婦孺那是絕無幸理了,不過去年從秋天從中原擄來的二十多萬婦孺以及牛羊卻多半還在。」
「哦?」顧諾言道,「你是那二十多萬中原婦孺?」
「對,就是那二十多萬中原婦孺。」公叔點了點頭,又道,「右賢王,只要那幾萬中原工匠還在,只要那二十多萬中原婦孺還在,只要牛羊還在,撐犁部落就仍有希望,只要撐過眼前這段最艱難的時間,整個草原就仍是撐犁部落的。」
頓了頓,公叔又對顧諾言和剛剛趕到的高阿朵、喀依圖道:「所以,我們撐犁部落絕不能將寶貴的兵力浪費在跟各個部落的混戰中,我們得趕緊回漠北,前去截奪被楚軍搶走的牛羊牲畜,還有那二十幾萬中原婦孺哪。」
顧諾言道:「那這些該死的部落怎麼辦?」
公叔陰陰一笑,道:「右賢王,這些部落由得他們去,只要撐犁部落奪回了所有的牛羊還有婦孺工匠,我們有的是時間和心情跟他們慢慢兒的玩,到時候這些部落還不得乖乖地前來單于庭向我撐犁部落跪地求饒?」
顧諾言一想也對,他們跟這些部落混戰,不就是為了爭奪他們的女人和牛羊麼?現在既然有機會奪回被楚軍擄走的婦孺牛羊,又何必再跟這些部落過不去?到底這些部落也都是匈奴人,殺來殺去損失的都是匈奴人的力量。
公叔又道:「右賢王,趕緊休戰去漠南吧,我料定楚軍必走代郡、上谷回燕地!」
顧諾言卻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公叔會判斷失誤,前次大單于之所以出兵月氏,不就是因為公叔判斷失誤麼?若是這次他再一次判斷失誤,那撐犁部落可就真的完蛋了,當下問公叔道:「公叔,此事你有幾分把握?」
公叔道:「十分不敢,至少有九分把握。」
顧諾言又環顧高阿朵、喀依圖道:「你們覺得呢?」
喀依圖把目光轉向高阿朵,高阿朵道:「那就姑且再信他一回。」
「好,那便休戰!」顧諾言終於下定了決心,道,「收拾收拾戰馬的屍體,再沿途獵取一些野味,差不多也能熬到漠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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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漠中,蒙殛正帶著三千鐵騎逶迤南下。
為了將聲勢做足,造成楚軍主力押解婦孺牛羊南下的假象,蒙殛可謂煞費苦心,除了畢書給他的幾萬頭牛羊,蒙殛又從沿途所遇到的匈奴部落手中奪取了幾萬頭,又將這幾個部落的婦孺全部押上,以壯大聲勢。
蒙殛還派出大量的斥候,晝夜獵殺四周遊走的匈奴斥候,以嚴密封齤鎖消息。
遵照分兵前的約定,蒙殛將帶著人馬一直向南,在進入漠南之後再轉道向東、取道上郡或者代谷返回燕國境內。
一轉眼半個多月過去,隨著距離漠南越來越近,四周遊弋的匈奴斥候變得越來越多,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凝滯,先秦時期,蒙殛曾牧守九原多年,他早就已經熟悉了大漠的味道,從近乎凝滯的空氣中間,他嗅出了危險的氣息。
「匈奴人來了!」蒙殛凝視著眼前幽幽燃齤燒的火團,對環篝火堆而坐的族弟蒙鏗、長子蒙遠以及次子蒙遼道,「就在附近,我感覺得到他們。」
蒙鏗、蒙遠和蒙遼聞言便下意識地握緊了腰畔的橫刀。
「別緊張。」蒙殛擺了擺手,沉聲道,「他們暫時還不會動手,至少今天晚上不會!」
「為什麼?」蒙遼不解地問道,「父親,匈奴人為什麼不馬上動手?他們在等什麼?」
蒙殛嘴角忽然綻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道:「匈奴人不是在等什麼,而是有所顧忌,因為來的不只是匈奴人,還有別人。」
「別人,誰?」蒙遠沉聲道,「燕軍?還是韓軍?」
「不是燕軍,也不是韓軍,來的多半是漢軍!」蒙殛凜然一笑,心忖上將軍可真是料事如神,白墨還真派兵截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