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聲中,一百多枝標槍已經當空攢落。
「這是……」正控馬飛奔的梅殷頓時心頭一凜,間不容髮間,梅殷微微偏頭,一枝標槍便已經貼著他的臉頰滑了過去,遂即臉上血光崩濺,標槍槍尖上的鋒利倒鉤一下就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漕!
下一刻,連續不斷的哀嚎聲便從身後猛然響起。
梅殷急回頭看時,只見身後洶洶跟進的漢軍騎陣已然是一片人仰馬翻了,至少有三四十騎騎兵已經翻倒在地,這其中,絕大部份騎兵都被楚軍擲來的標槍刺了個對穿,跟在梅殷身後的那騎更是連人帶馬被刺了個對穿!
看到這一幕,梅殷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楚軍這飛矛,竟如此凶殘?!以前怎麼從未見過?
梅殷卻不知道,這些標槍雖然重不過八斤,槍尖卻是又尖又長,極為鋒利,漢軍騎兵身上披的不過是薄薄的皮甲,又如何抵擋得住?再加上雙方騎兵又是相對衝鋒,標槍的殺傷力更是成倍增加,又豈止是凶殘倆字可以形容?!
不過,標槍的殺傷力再大,投擲距離也是極為有限的。
基本上,在擲出一枝標槍之後,楚軍就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嗷……」公孫遂再次揚刀怒吼,百餘楚騎便紛紛擎出了長劍,嗷嗷叫著殺向了對面洶湧而來的漢軍騎兵。
霎那之間,兩軍騎兵理已經迎面相撞。
「死!」公孫遂大喝一聲,手中橫刀猛然斬向對面飛奔而來的漢將。
漢將梅殷又豈肯示弱,當下暴吼一聲舉劍格擋,電光石火之間,刀劍已然相交,只聽得鏘的一聲炸響,梅殷的雙刃重劍頓時攔腰而折,公孫遂一刀斬斷梅殷重劍,刀勢未竭又斜著向前斬過,竟然將梅殷的整條右臂生生切了下來。
「呃啊……」梅殷頓時慘叫一聲,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公孫遂一刀斬下梅殷右臂,又催馬揚刀,狂暴地殺入了漢軍陣中。
一騎漢騎拍馬揮劍,向公孫遂呼嘯而來,間不容髮之間,公孫遂一刀斜斜撩出,遂即兩馬交錯而過,那漢騎一直往前衝出了十幾步,才慘叫著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來,就在剛才錯身而過的剎那間,公孫遂的橫刀就已經將他的右肋整個切了開來。
騎兵對決,生死往往只在轉瞬之間,只片刻功夫,兩支騎兵便已交錯而過,如潮如湧的馬蹄聲中,兩支騎兵一直衝出去上百步遠才勒馬回頭,只見雙方對決的戰陣上,已經躺下了上百人騎,其中一多半只是重傷未死,正躺在血泊中哀嚎呻吟。
公孫遂環顧左右,斥候隊百餘騎兵已經只剩不到五十騎了!
不過,對面的漢軍騎兵也沒有討到半點便宜,算上被標槍射殺的,漢軍騎兵至少傷亡了一百多騎,這幾乎是楚軍騎兵的兩倍!
尤其是,對面的漢軍騎將也被他斬掉了一隻胳膊!
公孫遂深深地吸了口冷氣,又緩緩揚起了滴血的橫刀。
公孫遂身後,不到五十楚騎再次綽劍回鞘,再次擎起了標槍。
「嗷……哈!」公孫遂引刀長嚎,五十楚騎紛紛勒馬上前,再次擺開了橫陣。
公孫遂很清楚,這一輪衝鋒很可就是這支斥候騎兵的最後征途了,包括他自己,也很可能在這個回合的交鋒中陣亡,但他絕無半點退縮,因為,連他的命都是上將軍救的!只要是上將軍下令,水裡火裡,刀山火海,他都不會皺一皺眉頭!
公孫遂催馬揚刀正要再次衝鋒,身後卻陡然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猛然回頭,只見五千楚軍已經搶在漢軍之前越過了那條淺淺的小河,小河邊上,項莊橫刀立馬,親自吹響了號角!這是撤兵的號角!
公孫遂當即勒轉馬頭,仰天長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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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終究還是慢了半步,當梅鋗揮軍殺到時,楚軍已經越過小河衝上了對岸的馳道,不到半盞茶功夫,數千楚軍便已經跑出了數里開外,空曠的馳道上只有滾滾煙塵漸揚漸起,楚軍將士的身影卻是逐漸看不清了。
梅鋗命令部將繼續追趕,自己卻催馬來到了剛才騎兵對決的戰場上。
斷了一臂的梅殷掙扎著來到梅鋗面前,慘然道:「將軍,末將慚愧。」
梅鋗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翻身下馬,從地上撿起了一支楚軍擲出卻未能命中目標的標槍,只見那長長細細的槍頭依然鋒利異常,只是中間已然彎曲,不將它重新弄直,已然是沒法再使用了,顯然,這是為了防止被敵人撿起回擲。
霎那間,梅鋗的眼睛便瞇了起來,好兵器,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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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楚軍終於長驅百餘里趕到了棘蒲邑。
棘蒲小邑並沒有城牆,只在外圍圈了一圈柵欄,用來抵擋野獸侵襲。
不過,最讓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支足有幾千人的漢軍已經搶先一步,守住了棘蒲水淺處,楚軍要想涉水過河,就必須首先擊破這支漢軍!可問題是,楚軍又餓又乏,剛剛還經歷了百餘里的長途急行軍,哪裡還有再戰之力?
現在,楚軍急需休息進食,可對面的漢軍會給他們進食的機會嗎?
項莊輕輕催動烏騅馬,緩緩來到了楚軍陣前,儘管左肩上的舊傷還沒有好利索,可是今天,現在,他項莊卻不能不出馬了,這是因為,只有他項莊才能鎮得住對面的漢軍,只有他項莊,才可能替楚軍贏得寶貴的喘息之機!
倏忽之間,項莊緩緩抽出了加長版橫刀。
「上將軍!」桓楚還以為項莊要強行下令攻擊,頓時大為著急道,「將士們又餓又乏,實在是無力再戰了!」
項莊輕輕頷首,遂即喝道:「傳令,各軍就地休整,抓緊時間進食!」
「啊?這……」桓楚、季布、蕭開、虞子期諸將聞言頓時面面相覷,楚軍就在這裡休整進食?就在對面漢軍的眼皮底下?這也太不把人家放在眼裡了吧?對面漢軍雖說也只有幾千人,可從鎧甲兵器上看,終究也是一支精銳啊!
「這是軍令!」項莊卻冷冷地道,「諸軍立即執行!」
「諾!」諸將轟然應諾,遂即安排各自部曲休整進食去了。
項莊卻輕輕催動烏騅馬,單人獨騎來到了棘蒲邑前,直到相距不足一箭之遙,項莊才勒馬止步,橫刀厲聲大喝道:「大楚上將軍項莊在此,誰敢上前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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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名,樹的影,一聲項莊在此,漢軍陣中頓時一片嘩然。
守在前排的漢軍甲士更是一下騷動了起來,漢軍主將司寇離連聲喝斥,才堪堪穩住了漢軍的陣腳,再環顧左右幾個司馬、軍侯,卻沒一個敢正視他的眼神,顯然,這些個司馬、軍侯就沒一個有膽子上前與項莊單挑。
老實說,司寇離自己也沒這個膽子。
項莊是什麼人?那可是斬殺了樊噲的狠人!
樊噲被斬首的場面,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那項莊簡直就是個殺神啊!
漢將樊噲有多厲害,司寇離可是相當清楚的,連號稱天下第二號猛將的樊噲都不是項莊的對手,他司寇離就更不濟了!
項莊的凶名就像一片巨大的陰影,霎時籠罩了整個天空,司寇離和許多漢軍將士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原本和煦的微風也突然變得陰冷刺骨了起來,至於楚軍就在幾里外就食休整的事情,則根本就被漢軍給忽視了。
一箭之遙外,項莊橫刀立馬,再次大喝道:「項莊在此,誰敢上前受死?!」
幾乎是同時,項莊胯下的烏騅馬也昂首發出了一聲嘹亮至極的長嘶,馬嘶人沸,霎時形成了一道猶如實質的聲波,呼嘯碾過了漢軍陣形,嚴陣以待的漢軍頓時間紛紛後退,司寇離和幾個司馬、軍侯胯下的坐騎也不安地騷動了起來。
烏騅馬乃是馬中王者,這一聲長嘶,卻飽含著王者的震怒、恐嚇!
一個假司馬終於惱羞成怒,向司寇離道:「將軍,項莊小兒實在是太囂張了,小人願率本部五百精兵,上前擊殺項莊!」這假司馬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單挑絕不是對手,所以就想仗著人多將項莊群毆致死。
另一個軍司馬也道:「是啊將軍,還有對面的楚軍,簡直太囂張了,兩軍只隔不到兩箭地,他們竟然就敢卸甲休整,還進食?他們眼裡還有沒有咱們?沒說的,揮兵掩殺吧,項莊小兒再驍勇善戰,他一個人還能擋住咱們四千精兵?!」
「不行!」司寇離卻是斷然拒絕,梅鋗交給他的軍令是守住棘蒲水淺處,在其餘幾路大軍趕到之前,絕不能讓一個楚兵涉水過河!項莊囂張又如何?楚軍張狂又怎樣?只要等到六路大軍殺到,項莊和楚軍頃刻間就會化成齏粉。
更何況,誰知道對面的楚軍是不是在使詐?
萬一漢軍貿然出擊卻又落入了楚軍的算計,這個責任誰來擔?
「都聽好了!」司寇離環顧身後幾個司馬、軍侯,大喝道,「沒有本將軍允許,誰也不准擅自出擊,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