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的淚,孩子們見了手足無措,也都跟著哭了起來。牟春丫也難控辛酸。但她知道,這是乾媽的壽誕之日,怎能竟會如此?自己來參加這祝壽,一方面是為認乾媽,但主要的還是到此來完成黨委的使命。想到這些,她忙擦乾眼淚。
「媽媽,老叔!今天是媽的壽誕之日,全家雖然沒能全部團聚,但要到的人基本都到了,這是可喜可賀的,為什麼還流淚呢?」
人們聽了她的話,趕緊擦去眼淚露出笑臉。
「看到關家的情景,我又高興,又感動。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淑香妹看怎樣?」牟春丫轉向趙淑香,「既然關尚偉想回家鄉投資,我們百湖也正在對外開放,何不讓他來百湖投資?這裡有千頃良田,萬畝水面,地處北國邊疆,又是開放的口岸,前景是無限的。如果他願意來,我可以保證,劃給他塊地方,你們願意獨資經營或者與農場合資經營都可以,你看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既能實現關老先生的心願,又能與關家的後人團聚。」趙邱淑香高興地笑著說:「好!不愧是位飽經風霜的書記,很會看機會!說實在的我這次來,一方面給大媽祝壽,另一方面,就是想找合適的地方簽約投資。既然農場的黨委書記說話了,明天我就和大哥、曉蓮去農場,與你們簽約。我希望將原西山島劃給我們,這樣連大哥的湖西農場可以連成一片,我們可以建成農工商一體,旅遊加工相結合的區域,建成旅遊觀光的北國水鄉,以吸收更多的海外人士來這裡觀光。」
「好!淑香乾脆利索,可你不回遼寧了?」牟春丫不由得問。
「回!簽約後我還回去,還要去台灣向五叔匯報,這裡有大哥與曉蓮作為我與關老先生的全權代表。」
「這——我那是那塊料哇?」萬曉蓮遲疑地說。
「哈哈!淑香啊,你也沒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我要不同意呢?」關尚權笑著說。「你可別拿我的小農場行俠仗義呀!」
「呵呵,大哥多慮了,我趙邱淑香是那種人嗎?我不但要對得起你,還要對得起你湖西的三百多人和整個西山島人!」趙淑香激動地又說:「我的錢投在我文哥和大哥你的身上,為自己的祖國做點事,我心滿意足。文哥不是做生意人我不放心,而大哥你和曉蓮才是有管理才幹的人,所以委託你們。」說著,看著關尚文,「文哥不會生氣吧?今天我要和大哥曉蓮商量簽約的事,你還是教好先你的書,等有個眉目後,五嬸回祖國,她搞一輩子教育,還要在教育方面用得著你呀!」
人們聽了這些無不高興。牟春丫更是喜出望外。
「好,吃完飯我回去匯報,明天我來接你們到農場簽約。」
「行!一言為定。念文!去領哥哥姐姐們到車上將你奶奶的壽禮拿上來。也不用再張羅飯了。車上有簡單的飯菜,拿來大家嘗嘗海外的口味!」
馮念文帶領如田等出去了,人們被趙淑香的舉動驚鎝說不出話來。
夜幕降臨,祝壽的賓客已經散去,只剩下關尚權和趙淑香母女留下了,為商量簽約之事。此時正在和關尚文及孩子們陪老太太述說家常。
「哥哥,今天多虧你酒量大,還保持頭腦清醒。不然的話讓陳洪禮那麼一鬧,我還真難收場啊!」 尚文看著哥哥心有餘悸地說。
「哈哈……尚文哪!你以為你哥哥真有那麼大酒量?今天我喝得還沒你多呢!」關尚權笑著說。
「怎麼?你那一杯又一杯,喝得那麼快,難道不是酒?」關尚文驚愕地問。
「嘿嘿,酒倒是酒。但可沒喝到我的肚子裡。」邊說邊解開脖子上的衣扣,只見他從脖子上拿下一個,與肉皮一樣顏色的塑料袋,裡面是一層塑料泡沫,下面是一根長長的塑料管。他站起來從褲子裡拉出。
尚文先是驚訝地看著,這時明白過來了。原來哥哥將酒都倒進泡沫裡,就慢慢的從塑料管一直流到地下,形成了酒漏。
「哈哈……我的哥哥呀!真有你的,不怪原來的高校長說你是歪才,你連喝酒也想出這樣騙人的把戲!」
孩子們都笑了,連媽媽也笑著說:「你哥竟鬼點子!四十來歲了,還是老樣子。」
趙淑香和萬曉蓮笑得前仰後合,馮念文卻想起了高校長,止住了笑聲。關麗媛笑著接過大爺手中的『酒具』,認真地研究著。
「媽!這不叫鬼點子,這是策略,是酒桌上逼出的策略呀!」關尚權無可奈何地說:「你們想想,現在大事小情少不了酒;每逢開會必須喝酒;接待上邊還得陪酒;到下邊又得應酬酒……我在農村當了這麼多年幹部,不喝行嗎?要真像尚文那樣實實在在地喝,酒是別人的,可肚子是我的。我的肚子還要不要了?所以有點策略,即陪了酒,又不傷大雅,有啥不好?」
「哥哥說得有理,如果沒有哥哥這絕招,今天非出亂子不可。」 尚文心服口服地說。
大家都點頭稱讚。關如中笑著說:「大爺你早把你的絕招教給我爸爸,也省著他喝一次醉一次了。」
「你爸呀,他可學不會,學會了也不會用,他從小就太實在,沒你大爺那麼靈活。」奶奶接過孫子的話。歎了口氣又說:「就因為實在,你爸爸遭的罪比你大爺多呀!」
「唉!我這也是天生的,要想學靈活可真難哪!」關尚文歎息著,「哥哥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如今我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淑香妹也成了歸國華僑。可是這麼多年了,岳蘭妹怎麼音信皆無啊!」
關尚文的話,使全屋變得死一般沉寂,媽媽已流下眼淚;趙淑香剛強的臉上,又掛上了怒容;關尚權那總無憂愁的面孔,也是一片淒然;萬曉蓮和她的孩子們預感到有事已經發生,驚恐地看著關尚權。
「乾爸——」馮念文一聲哭叫。一下跪倒在關尚文面前,手捧著一本書哭著說:「我媽她——她早被人家害死了!」
「啊——岳蘭妹死了?她……她……」關尚文哆哆嗦嗦的,機械地接過書,呆呆地看著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萬曉蓮忙扶起馮念文,摟在懷裡說:「孩子,跟我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哥!你的大仇已報,不用再傷心,男子漢要堅強!」趙淑香看著女兒交給關尚文手裡的書,見是一個精裝的筆記本,雖然本皮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和顏色已經很舊,但看上面那俊秀端正的《關尚文手錄詩集》幾個字,知道是岳蘭的遺物,淚水已流了下來。
「爸爸!爸爸——」關如林和關麗媛、關麗燕這三個孩子,見爸爸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書,呆呆的一聲不出,搖晃著爸爸,不停地叫著。
「嘿!尚文那!不是哥哥心狠,不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實在是怕你經受不住打擊呀!」關尚權含淚痛苦地敲著自己的頭。
「三兒呀!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經過不少風浪,如今孩子也大了,應該振作起來,才對得起岳蘭對你的一片心哪!」媽媽擦一把湧出的眼淚勸說著。
任誰怎麼說,怎麼勸,孩子怎麼搖晃,關尚文似乎毫無知覺,仍是一聲不吭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手裡的書。
「哎!我說文哥——」萬曉蓮見丈夫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放開念文,推一把丈夫,拿過他手中的書說:「你的岳蘭妹沒了,我們也傷心。可你這樣子,對得起你的岳蘭?對得起你的淑香妹?對得起我嗎?你別忘了你如今是有家有口,有老婆有孩子的人,這樣子還是我們的文哥嗎?」
「岳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哪……」關尚文終於醒悟過來,慢慢地說著,突然大喊一聲:「蘭妹——你在哪裡呀?」淚水急湧而下,大哭起來……
孩子們見爸爸哭了,便都勸阻。
「你們讓他哭吧,哭出來好受些!」
聽了媽媽的話,關尚文擦了把眼淚,看著正在哭泣的馮念文,「孩子,你跟我說說,你媽是怎麼死的?這個本子咋到你手裡的?」
「乾爸,我母親被害時我只有七八歲,我記得她臨死前,我爸爸和姨媽不在家,她把這個書交給我。並叮囑我說:『念文,你知道媽給你取這名字的原因嗎?在幾千里外的北大荒,有一位我最要好的同學叫關尚文,我的命是他撿回來的,又是他在我病得無法救藥時,救了我的命。我決心將終身許給他,本來我們是很好的一對。可是,被歹徒逼得我走投無路,是你爸爸救了我,我無臉再見我的文哥,這才有這個家,有了你。為了紀念我的文哥,便給你取名念文。現在你爸和你姨被通緝,生死不明。如果還能見到你姨,以後她就是你媽;如果他們回不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拿著這本書去北大荒,就認我的文哥做你的乾爸吧!我相信他們夫妻一定會收留你……』。」說到這裡,馮念文已經泣不成聲,哭倒在地。
「念文!我可憐的孩子,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不要哭,我和你乾爸絕不會辜負岳蘭姐對我們的囑托!」萬曉蓮流著淚安慰馮念文。三個孩子趕快拉著念文,親熱地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