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讓我來護理尚文哥哥！」萬曉蓮高興地說。
牟春丫、牟春妞見此，不好說什麼，春妞看了看姐姐、姐夫一眼，春丫說：「一個人不行，再留一個輪班護理吧。」
「也好，再留下牟春妞，兩人也好換班休息。」欒副場長明白了春丫的意思，便說。
就這樣，萬曉蓮、牟春妞擔起了護理關尚文的任務。
夜，漫長的北國之夜。
關尚文又從昏睡中被劇痛疼醒。見病房中寂靜無聲，日光燈不知被誰用報紙遮住，光線柔和；輸液管中的血漿和藥液，不停地流入自己的血管中；床旁牟春妞正倚在床欄上酣睡，眼角的淚珠在閃動。他思緒萬千，本想叫醒她叫她到床上睡，可是四肢難移，渾身疼痛，感歎良久，輕聲吟道：
短暫人生苦難多，奔波苦惱負嬌娥；
荒原再奔戀情說，夢繞魂牽無奈我；
蒼天不佑難中迷，苦痛加身地獄過；
若得開顱今不醒，情體遠漂不白活。
「尚文弟，你醒了？傷成這樣還有閒情吟詩？」牟春妞被他的輕吟之聲驚醒，見他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輸液瓶，青紫的眼眶裡閃著淚花，口中低吟短歎，聽他吟出的詩句，雖然不甚明白，但聽出傷感之情，便親切地，「身上還疼嗎？喝不喝水？」
「深思忘傷痛，凝神意集中。我的心思集中在構思之中，便不覺得痛了。」關尚文深有感觸地抬頭難為情地，「不想喝水，但我想……想……想解手……你扶我起來吧！」
「什麼？我扶你起來？你起得來嗎？」牟春妞驚訝地問。
「試試吧，總不能往被裡尿。」說著就要翻身，但試了幾次，牙咬得咯咯響，汗珠也滾了下來。
「得了，我拿尿壺給你接，你先別動！」
「不用！叫護士來！她們會有辦法。」關尚文實在不願讓牟春妞給自己接小便，可自己四肢一動不能動，只好催促說：「快！快去叫！」
牟春妞已從床下拿出尿壺，輕輕地掀開被，這時她才看清：關尚文身上的絨衣，已被用剪刀剪開，放在一邊，胸部和雙臂都纏著繃帶，腰部也用繃帶纏得緊緊的，下身和雙腿也被紗布裹著。見他渾身是傷，不怪動不了，就是沒傷，這樣一纏也難以動身哪！
「來吧！快尿，別憋壞了！」牟春妞顧不得少女的羞澀，一隻手提尿壺，一隻手輕輕地將他的小便放在壺口，用手把著。
「把被蓋上吧！多難看！太對不起你了。讓我怎麼報答你呀？」
「快尿吧，別說沒用的，憋出毛病來更糟！」牟春妞含淚輕輕地說，「伺候伺候也是應該的，雖然你我無緣，不能終身伺候你，你早日養好傷，就是對我的報答。」
「好了！這回舒服多了。」關尚文長長地歎了口氣，像闖過了一道難關，淚水已經盈眶，臉上是苦澀地羞笑。
「能為你接小便，是妻子的事，雖然我成不了你的妻子，但盡了一分妻子的責任，我心倒安然了。」說著拿出便盆蓋好被，到衛生間去了。
由於輸液，小便特別多，牟春妞一次又一次地接小便，真像妻子一樣體貼周到。
關尚文恨自己不爭氣，說：「我這東西真不爭氣，乾脆讓醫生割去算了，省著麻煩你，丟人現眼！」
「胡說！割了就不撒尿了？能排泄出來，是好事。像頭三天那樣，不就完了嗎？」牟春妞為了安慰他，笑著又說：「你沒有寶貝，姑娘們會圍著你轉？等你好了，你歸我。這寶貝就是我的了。我可捨不得給別人。」低似蚊蠅叫的這些話，從嬌羞的牟三小姐心底吐出，輕柔的小手把尚文的寶貝撫平，擦去濕漉的尿滴，小心地蓋上被。乜悄的偷看尚文弟愧羞難當的表情
「唉——我欠你的太多了……」關尚文惱恨得緊閉雙眼，不敢看春妞。
牟春妞還按自己地思路說：「你說萬曉蓮對你怎麼樣？」
「唉！萬家的人，對我的親熱與關心，真讓我有些受不了，你看白天萬曉蓮對辛治國的樣子，幾乎要把人吃了。」關尚文隱約感到這又是一筆難纏的感情債。
「那可是她對你的真心哪！你是不是把她……」牟春妞試探地問。
「胡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欠你們的感情債，我已經罪不可恕，怎能胡來？何況她還是個孩子呀！」關尚文自責地說。
「別生氣，我是說如果真那樣，護理你也好辦。如無任何關係，那我後半夜還陪著你吧！」牟春妞又說：「我有個預感，不管你們感情和不和，這萬曉蓮早晚是你的人，弄不好成為終身伴侶，而我只能是自作多情呀！」
「你想哪兒去了，你還不知我心在何處？不用說她比我小四五歲，就是性格也格格不入哇！更何況我這次生死難保，就是好了，弄不好也是個殘廢，怎能再拖累別人？只好孤獨一生了。」
「文弟，別這樣說。你真成了殘廢，我就伺候你一輩子，嫁給你，你就是打也休想打走我。」牟春妞傷心地哭了。
「三姐，別哭，我死不了。」關尚文也淚眼汪汪，忙改變話題，「你和於業立處得怎麼樣了？和得來嗎？」
「處得還好，和得來，他確實是個忠厚老實人，看起來粗魯，實際對人一片真心。」牟春妞忙收淚說。
「這就好，你終於可以有個歸宿，我心也放下了。」關尚文舒了一口氣。
「但他沒文化，跟你比我心裡總空落落的。」
關尚文剛要說話，護士來了，量了體溫，體溫開始下降；量了血壓，血壓已經上升。她換了輸液瓶，撤了輸血瓶，對牟春妞說：「看來沒問題了，讓他閉目養神，少和他說話，注意不要亂動。」
萬曉蓮被驚醒了，護士走了。萬曉蓮讓牟春妞去睡一會兒，但牟春妞不去，向她耳語了一陣，萬曉蓮臉一紅，果斷地說：「沒關係，我不怕！」硬把牟春妞推到外屋。關尚文又進入昏睡中。
萬曉蓮看看輸液瓶，見關尚文均勻地呼吸，又見他那青紫的眼眶，想起那充血嚇人的雙眼，不由得歎息一聲，坐在對面的床上望著關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