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個龍王敬佩獻魚兵!不怪今天有這麼多開江魚吃,原來是讓你們的章隊長感動的。」一個身披軍大衣的中年人稱讚著。又對身旁的女青年說:「小張,快把這兩首詩記下來!我要在《北大荒文藝》上發表。」
大家一看,這女青年正是被章隊長救起的,女青年中的一個。那個中年人,正是領女青年向章隊長道謝的人。
「你們百湖農場西山島分場,真是臥虎藏龍之地。不但有年輕有為的女指揮官;有紀律嚴明的青年戰士;還有捨己為人的章隊長;同時也有你這出口成章的文秀才。小鬼!你叫什麼名字?」中年人見關尚文紅著臉不回答,又說:「我本來是帶著記者來采風的。沒想到險些把我的兩名記者餵了龍王,沒有你們嚴密組織和派人維持秩序,今天這開江,說不定要沖走人那!」見關尚文仍不回答,又說:「你怎麼不告訴我名字呢?」
關尚文只是搖頭,不說話。
「他叫關尚文,是我們隊唯一的高中生,是今天的總領隊!」牟春妞搶著說。關尚文一聽,心想:你這不是寒磣我嗎?要像我這領隊那樣指揮,今天這亂子可就大了。想著生氣地白了她一眼。
這時,鎂光燈一閃,聽到卡擦一聲。
不久,《鐵道兵農墾報》、《北大荒文藝》,都報導了西山島幹部職工江邊搶險救人的紀實。還有搶拍的照片以及青年工人關尚文的詩。一時轟動了墾區,章周文、牟春丫,及關尚文等人也成了出名人物。
關尚文看了報紙,聽到讚揚,坐臥不寧。找到牟春丫訴苦說:「這叫啥事呀!人家救人我吃驚,人家出名我貪功,這讓我臉往哪兒擱呀?」
誰想到這個年輕的助理員卻說:「這次看開江是你發起的,你是總領隊呀,沒錯呀!」
「可我沒救人,你指揮,要讓我那麼動員,那不遭了嗎?寫我進去不是埋汰我嗎?」
「嘻嘻!我就是想讓你出名,你出名比我出名強!以後讓你出名的地方多著呢。」牟春丫又親切地,「那個姐姐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出人頭地呀?」
從那以後,關尚文總是躲著三姐妹,生怕再讓自己露臉。
清明過後,一場抗澇搶播戰役正式打響了,關尚文被機務隊要去了,安排在斯大林——100號機車當農具手。他收起愛不釋手的文學類書,從老機務手中,找來農機書,開始研讀起來。
斯大林——100號拖拉機, 簡稱C—100,是蘇聯產的大型履帶式拖拉機,當時是最先進的農業機械。關尚文站在地上,跟機車一比,顯得那麼微小。他心情是那麼新奇而激動,決心學好它,用好它!實現自己夢寐以求地,駕駛拖拉機開墾荒原的志願。
冰雪化後的西山島,加上連綿的春雨,使西山島分場成了水中孤島,良田沃野成了泥濘的世界。
時間不等人,春播不等天!抗澇搶播勢在必行。
關尚文在萬仁玉地指揮下,已經能操縱拖拉機作業了。他在師傅的指揮下,將農具連在一起,浩浩蕩蕩地開進了二號地,這地是去年秋天翻的,沒來得及耙的垡片地。看上去像垅一樣一條條的,溝裡是水。這地塊兒大得出奇,少說也有三四千畝。地北和茫茫的森林相接。車停在地南,農工班的女工,把種子加好,隊長留下牟春妞和朱曉曉站播種機,開始播種了。
關尚文駕駛著拖拉機向前開去,只聽機器轟鳴,聲音越來越沉重,只見重耙前,堆起小山似的垡片。機車走不動了。
「停!」坐在一邊的萬仁玉手一揮,機車停了,「下去把耙的角度打回,摘下後面的農具。」
關尚文做好了一切,閃到一邊。
萬仁玉開車衝出去,可是不到一米,又拖起土堆,農具陷在泥裡。機車也陷了下去。
「把車摘了。」萬任玉在車裡大聲說。關尚文拔下了牽引銷。
「轟隆隆——」一陣怒吼,機車衝出被攪得稀爛的泥潭。萬任玉跳下車,拿起一把鐵鍬,動手挖泥,關尚文也拿起鉤子鉤,牟春妞和朱曉曉也來幫忙。
忙了一陣,四人都成了泥人。
「好了,差不多了。」萬仁玉邊在水坑裡洗手邊說:「先把手洗淨,你掛車。」說完,他跳上機車,把車倒了回來。
關尚文用了吃奶的勁,終於掛上了農具,可是腳卻陷進了泥裡,拔不出來。牟春妞見了,拉住他的手說:「使勁,我拉你!」
二人像拔蘿蔔似的一使勁,關尚文是拉出來了,可是鞋卻埋在泥裡。朱曉曉挖出了他的一雙鞋。關尚文光腳指揮開車,重耙終於拉了出來,把它拉到一邊,又拉走輕耙,只剩下一台播種機和一個木撈子。
「這回差不多了!」萬任玉見關尚文光腳站在泥裡,笑著說:「把鞋洗洗,上車吧!」又讓牟春妞和朱曉曉站在播種機上。
機車又前進了,本以為這回沒問題了,可是車剛開出不到50米,後邊的木撈子又拖了堆,乾脆又甩下了木撈子。
這回車順利的開到地北頭,播下2。4米寬的一條兒,等車回到南頭,送飯的人也來了,吃飯時,大家看這一上午播下的地,心裡很不是滋味。
吃飯吧,泥裡水裡累了一上午,雖然地沒播多少,這飯還得吃呀!四個人每人一碗豆餅炒韭菜,喝著小白菜湯,萬仁玉和關尚文幾口就吃了大半碗。
「咱今年這樣播種,明年還是沒糧吃。」牟春妞感歎地,「這老天怎麼就不睜眼你?」她望著陰沉沉的天空。
「想辦法多播吧!種一斤收二斤也比不種強,陳場長不是說了嗎,種一粒收兩粒也是我們的收穫,不種我們的種子往哪放?咱今天不是種下四袋種子了嗎?到了秋天少說也收八袋。」萬仁玉自嘲地笑著說。
牟春妞始終看著關尚文吃豆餅的樣子,心裡難受捨不得多吃一口,像在品嚐豆餅的滋味,見關尚文吃得只剩個碗底兒,說:「小關,我吃不了這麼多,給你點兒吧。」說著,搶過他的碗,將自己的撥給他大半碗,自己只剩個碗底兒。
「這怎麼行?你也累一上午了,怎麼會不餓呢?」關尚文邊說邊搶她的飯碗想往回撥。
「哎!早晨我吃得可飽了,到現在還沒消化,你們男人飯量大,幹活又累,就多吃點兒吧。」
朱曉曉見他們二人推讓,也把自己碗裡的豆餅撥給萬仁玉。他們心裡都明白,誰不餓呀?都吃一個食堂,一樣的定量,這只能是同志之間的互相關心,又能說什麼呢?二人推辭不掉,只好多吃了二人的口中食。
關尚文已經穿上了被機車烘乾的鞋,到地邊草叢中解手,無意中發現草叢的水坑裡有魚在游。他脫下鞋挽起褲腿,抓起魚來。口中喊道:「師傅!拿桶來,這裡好多魚呀!」說話間,已抓到四五條半斤多的鯽魚,都扔在草地上。
萬仁玉和牟、朱二人聞聲帶著水桶過來了,一起抓魚。不一會兒就抓了半水桶。
「行了,夠了!咱得幹活了。」萬仁玉見抓不少魚,便穿上鞋。大家一起上了這不大的水坑。
「這要是二姐在就好了,你們倆的飯讓我們吃了,再吃幾條烤魚也頂餓呀!」關尚文想起江邊烤魚的情景,笑著說。
「就知道惦記我二姐,太小看人了。你找火來,我做給你吃!」
牟春妞說得萬仁玉和朱曉曉都笑了,關尚文弄了個半紅臉。只好說:「我上哪兒弄火去?我也不會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