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幕降臨,無星無月。
淅淅瀝瀝的小雨,終於還是停了。
在一個佈置的喜氣洋洋的房間裡,燃燒著五根紅紅的蠟燭,發出耀眼的光芒。
房間裡就好像是白晝。
王紫翠神色悠然,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甚至就連呼吸都好像快要沒有了,但眼角還是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
雖然她非常不願意和張利峰在一起,但她卻沒有逃避。
不是她不想逃避,只是她不想用自己爸爸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幸福。
不知是她想通了,還是她的心已死,她此時非但沒有一絲絲的悲傷,反而臉上還帶著嬌美的笑容,一種足以迷倒天下所有男人的迷人的微笑。
非但如此,甚至就連她的心裡也好像是微笑,但這微笑看上去又好像是斷腸絕望的淒涼。
王紫翠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外面漸漸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王紫翠不動聲色,靜靜聽著。
一陣清脆的門響聲,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王紫翠屏住呼吸,甚至就連心跳也漸漸停止。
來人袖子微微一動,房間裡的蠟燭瞬時就熄滅了。
王紫翠只覺眼前一黑,瞬時什麼都看不見了。
來人一步一步來到床前。
(二)
王紫翠兩隻手緊緊握著,手心裡滲出了冷汗,低聲道:「利鋒,是你嗎?」
來人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坐在了床上。
王紫翠狠狠一咬牙,奮力向來人擊出一拳。
新婚大喜,這樣帶有仇恨的動作實在不該出現。
但王紫翠還是狠狠擊出了一拳,沒有任何的心理顧及。
來人不驚不慌,身子只微微一動,就緊緊抓住了王紫翠打來的拳頭。
王紫翠臉上變得沒有表情,心裡有一些焦急,冷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來人好像生怕王紫翠再擊出一拳,急忙道:「能進新娘子房間的人,除了是新郎,還能是誰?」
王紫翠雖然看不見來人的面目,但卻能聽出來人的聲音。
來人的聲音絕對不是張利峰的聲音。
王紫翠心裡一驚,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戰戰兢兢道:「你……你到底是……是什麼人?」
來人沒有回答王紫翠的問題,而是提出了一個更詭異的問題,反問道:「你要嫁給誰?」
王紫翠道:「張利峰。」
來人笑道:「你錯了。」
王紫翠道:「什麼意思?」
來人一字一字道:「其實新郎不是張利峰。」
王紫翠機械道:「你說……說什……什麼?」
來人緊緊抓著王紫翠的手,頓了一頓,一字一字道:「新郎不是張利峰,而是我張一刀。」
王紫翠心裡大駭,就好像是聽到了鬼魅的詛咒,身子急速向後縮去,額頭上的冷汗涔涔流了出來。
張一刀溫聲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王紫翠臉色慘白,慘白如紙,身體縮成一團,膽戰心驚地注視著張一刀。
張一刀伸手將王紫翠的蓋頭拿下來,一字一字道:「你沒有聽錯,你嫁的不是張利峰,而是我張一刀。」
王紫翠就好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全身瑟瑟發抖,眼裡含著熱淚,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呢?」
張一刀道:「怎麼不會這樣?」
王紫翠道:「我……我……」
別人遇到這樣荒唐的事情,第一反應應該就是拚命逃跑。
但王紫翠卻沒有選擇逃跑。
不是她不想逃跑,只是她不能逃跑。
她之所以答應嫁給張利峰,是因為她有一個苦衷,一個任何做兒女的都無法背棄的苦衷。
那就是孝心。
你可以捨棄自己的幸福,也可以捨棄自己的生命,但你絕不能捨棄自己的孝心。
一個沒有孝心的人,簡直和禽獸沒有什麼差別。
這是王紫翠的座右銘,也是王紫翠的致命弱點。
張一刀自然也知道王紫翠的這個致命弱點。
張一刀是一個聰明絕頂的老江湖,自然知道對症下藥的效果。
王紫翠心如刀絞,一時陷入絕望無助的境地。
張一刀神色悠然,癡癡地端詳著王紫翠,就好像是一匹餓狼端詳一隻小綿羊一樣端詳著,頓了一頓,溫聲道:「紫翠,你為什麼要嫁給利鋒?」
王紫翠道:「因為他能救我爸爸的性命。」
張一刀道:「你真相信解藥是他找到的?」
王紫翠不由怔住,喃喃道:「我……我……」
張一刀轉身來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火燭,將熄滅的蠟燭點燃。
王紫翠神情木然,就好像木頭一般僵在床上。
張一刀緩緩坐下,悠悠道:「你不要忘了,利鋒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王紫翠道:「我沒有忘。」
張一刀道:「一個像他那樣只知道專心讀書的書生,你認為能找到那『十日斷腸散』的解藥嗎?」
王紫翠緩緩抬起頭,直視著張一刀,沉默不語,眼裡噙著斷腸的淚水。
張一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小喝了一口,並不急著解釋什麼。
王紫翠緩緩閉上雙眼,眼淚猶如泉湧一般流了下來,沉默了半響,喃喃道:「可是……可是我早上明明看見的是利鋒,怎麼會……怎麼會……」
張一刀道:「利鋒只是替我去而已。」
王紫翠道:「你……你可是我爸爸的好兄弟啊!」
張一刀道:「那又怎麼樣?」
王紫翠道:「如若爸爸知道我嫁的不是利鋒,而是張伯伯你,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張一刀微笑道:「就算他打發雷霆又能怎麼樣?更何況這個主意原本就是他自己出的,他又怎麼能夠輕易反悔呢?」
王紫翠就好像猛然被人從身後狠狠捅了一刀,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目光呆滯地盯著張一刀,極力不相信這是一個事實。
但這的確是一個事實,一個無容置疑的事實。
就算王紫翠不相信,也沒有關係,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因人的意念而發生改變的事實。
事實通常是殘酷的,這一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