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致遠眼神黯淡,但臉上卻帶著微笑。
然而,這微笑看上去卻比哭都難看百倍。
但許致遠還是微笑著,不知疲倦地微笑著。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白色駿馬驟然停在了客棧的門前。
馬背上端坐著一個面目清秀、身穿紫衣的年輕人,手裡握著一把長劍。
許致遠不動聲色,仍然呆呆看著小雨,斷腸的小雨。
紫衣劍客縱身下馬,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疾步向客棧裡走去,剛走到門前,只稍稍瞧了許致遠一眼,不由心裡一驚,立刻停了下來,迫不及待向後退了兩步,輕輕蹲在了許致遠的面前。
許致遠好像完全都沒有看見紫衣劍客,眼睛依舊凝視著小雨。
紫衣劍客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眼裡帶著一絲絲冷笑,陰測測笑道:「許少俠,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許致遠好像完全沒有聽見紫衣劍客的話,又好像是一個完全沒有思想和靈魂的木頭人,眼睛依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遠方。
紫衣劍客道:「難道許少俠不認識我了嗎?」
許致遠訥道:「我們見過嗎?」
紫衣劍客道:「許少俠好健忘啊!」
許致遠道:「誰是許少俠?你是說我嗎?」
紫衣劍客道:「難道你不是許致遠許少俠?」
許致遠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紫衣劍客冷冷笑了笑,緊緊握著劍,惡狠狠道:「如若你是許致遠,你今天就得死。」
許致遠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道:「如若我不是許致遠,你又要把我怎麼樣?」
紫衣劍客道:「如若你不是許致遠,那你今天也得死。」
許致遠道:「既然你橫豎都要我死,那我是不是許致遠,還有什麼區別嗎?」
紫衣劍客道:「有區別,而且區別甚大。」
許致遠道:「為什麼?」
紫衣劍客輕撫著劍鞘,悠悠道:「因為我楊紫衣劍下從來不殺無名之輩,更不殺無用的乞丐。」
許致遠非但不生氣,居然還微笑道:「我的確是許致遠,但如若你真想殺許致遠,恐怕你是找錯人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明明已承認自己是許致遠,但又為什麼要說自己不是楊紫衣殺的那個許致遠呢?
難道這個世上有兩個許致遠?
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叫許致遠的人恐怕也不止一個。
但楊紫衣要殺的許致遠卻只有一個。
楊紫衣笑了笑,淡淡道:「為什麼?」
許致遠也笑了笑,喃喃道:「因為我現在沒有一點兒鬥志,甚至就連握劍的能力都沒有了。」
楊紫衣冷冷道:「其他的一切,我都沒興趣,只要你是許致遠就行了。」
許致遠道:「為什麼?」
楊紫衣道:「因為只要你死在我的劍下,天下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我殺的是一個劍法精湛的許致遠,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許致遠。」
許致遠道:「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楊紫衣長歎了一聲,上上下下將許致遠打量了一番,譏諷道:「常言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悲歡離合,想不到短短數日不見,昔日劍法精湛、英氣逼人的許少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可惜。」
許致遠緩緩閉上了雙眼。
楊紫衣道:「難道許少俠不想反抗?」
許致遠道:「不想。」
楊紫衣道:「難道許少俠想死?」
許致遠道:「與其活著受罪,倒不如死了痛快。」
楊紫衣冷冷笑了笑,笑聲非常古怪。
許致遠不動聲色,悠悠道:「聽說死是這個世上最最美妙的享受,我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又怎麼忍心錯過呢?」
楊紫衣緊緊撰著寶劍,冷笑道:「看來許少俠早已想通了。」
許致遠點了點頭,微笑道:「如若我的賤命能給楊兄帶來什麼好處的話,楊兄自管拿了去。」
楊紫衣臉色一沉,咬牙切齒道:「恐怕我只能成全許少俠的美事了。」
許致遠道:「非常感謝。」
楊紫衣道:「許少俠大可心放心,我自會將你好生的安葬。」
許致遠道:「非常感謝。」
楊紫衣道:「不用客氣。」
許致遠緩緩閉上雙眼,臉上帶著淒然的笑容,不知是為自己的悲慘命運而感到悲哀,還是為人情世故的冷漠而感到痛心。
楊紫衣眼睛一聚,閃電一般向許致遠刺出了一劍。
(十三)
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楊紫衣手中的劍就被一把寒冷的利劍擋了回去,擋這一劍的正是一直四處尋找許致遠的雲憐蕾。
楊紫衣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雲憐蕾急忙蹲在許致遠的身邊,憂心忡忡道:「許公子,你沒事兒吧?」
許致遠長歎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直視著雲憐蕾,淡淡道:「雲姑娘,你本不該救我的。」
雲憐蕾道:「許公子怎麼能這樣折磨自己呢?」
許致遠道:「雲姑娘認為我能怎麼樣?」
雲憐蕾道:「你至少應該好好的活著。」
許致遠道:「我還可以嗎?」
雲憐蕾道:「你當然可以。」
楊紫衣臉色鐵青,緊緊撰著長劍,眼裡好像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雲憐蕾,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雲憐蕾轉頭看著楊紫衣,怒氣衝天,冷冷道:「我是什麼人,你沒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人,就已經足夠了。」
楊紫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憐蕾道:「看你相貌堂堂,出手怎麼如此陰狠毒辣、卑鄙下流?」
楊紫衣微微笑了笑,凝視著遠方,冷冷道:「無毒不丈夫,我這樣做,也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揚名立萬,出人頭地罷了。」
雲憐蕾道:「難道你為了讓自己揚名立萬、出人頭地,就可以隨便殺害別人嗎?」
楊紫衣道:「自古以來,有哪一個大俠沒有殺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