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依珊終於緩過神來,淡淡掃了一眼年輕人,狠狠一咬牙,厲聲道:「師父,為了給爸爸和媽媽報仇雪恨,你只能一劍殺了他,如若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那樣一來,我們就沒有機會給爸爸和媽媽報仇了,你知道嗎?」
龍少陽表情黯淡,呆呆地盯著曾依珊。
曾依珊道:「師父,我知道這樣做非常痛苦,但我們別無選擇。」
龍少陽沉思了好長之間,緩緩搖頭道:「依珊,你錯了。」
曾依珊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龍少陽道:「依珊,憑他的劍法,我就算能一劍將他殺了,但未必就能給你爸爸和媽媽報仇雪恨。」
年輕人臉上又沒有了表情,又一次一動不動地站在窗戶,一手緊緊握著劍柄,一手緊緊握著劍鞘,眼神複雜,好像恨不得隨手出手,但又好像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出手。
曾依珊滿臉詫異,吃吃道:「為……為什麼?」
龍少陽道:「想必你還記得他殺酒鬼和賭鬼的那一劍吧?」
曾依珊道:「一輩子都忘不了。」
龍少陽道:「你認為那一劍刺向我,我能躲開嗎?」
曾依珊道:「這……」
龍少陽道:「你認為我一劍刺向他,他能躲開嗎?」
曾依珊心裡一震,一時呆呆僵在那裡,呆呆盯著龍少陽,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怎樣回答龍少陽的這個簡單的問題。
這個問題聽上去十分的簡單,但卻是這個世上最最難回答的問題。
就算這個問題是這個世上最難回答的問題,但並不代表就不能做出回答。
只不過這樣的問題已不能用嘴巴來回答,而是得用手中的利劍來回答,甚至得用自己或者是對手的性命和鮮血來回答。
問題能回答。
但答案卻是痛苦的,是讓人肝腸寸斷的。
年輕人緊握著劍,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道:「閣下的問題很難回答。」
龍少陽搖了搖頭,苦笑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不能回答的問題,只要是一個問題,不管它有多麼的難回答,但最終還是有一個答案與之相匹配的。」話音剛落,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伸出右手,緩緩拿起桌子上的「七赤寒光」寶劍。
曾依珊心裡大駭,急忙抱住龍少陽,失聲哭泣道:「師父,我不要你出手,我不要你出手,我不要你出手……」
她一連說了二十多遍,眼淚早已流滿了臉頰,身體也猶如一個在狂風中瘋狂搖擺的柳枝,瘋狂顫抖不停。
龍少陽嘴唇微微顫抖,身體也微微顫抖,極力克制著心中的痛苦,一字一頓道:「依珊,你想讓我死?」
曾依珊瘋狂地搖頭,哽咽道:「不……不是。」
龍少陽機械地點了點頭,顫顫抖抖道:「那你想讓他死?」
曾依珊道:「不……不是。」
龍少陽道:「那你就放手吧。」
曾依珊撕聲道:「我不放,我不放。」
年輕人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臉上的表情也極度扭曲,因痛苦和絕望而極度扭曲,嘴唇微微動了動,但卻沒有說出一個字,甚至就連一點兒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龍少陽臉無人色,喉嚨已發乾。
年輕人狠狠一咬牙,風馳電掣般抽出了利劍。
龍少陽眼睛睜得大大的圓圓的。
年輕人眼睛一聚,正欲出手,突然整個人就好像是風中的秋葉,開始不停的抽搐,隨即向後倒了下去。
龍少陽心裡一震,急忙掰開曾依珊的雙手。
曾依珊神色木訥,不解地望著龍少陽。
龍少陽閃電一般掠到門外,疾步奔到年輕人的身邊。
年輕人倒在血泊中,臉色慘白,但卻沒有一絲的痛苦之色。
龍少陽眼珠裡靈機轉動了幾下,身子一動,風一般掠到了屋頂上。
年輕人右手上插著一把小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手腕上的血管已斷裂,血流不止。
龍少陽四處觀察著,見小院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的異常,急忙躍下屋頂,快速將年輕人抱在自己的床上,連連吩咐道:「依珊,依珊,快去,快去你的房間取一些乾淨的白布來。」
曾依珊機械地點了點頭,急忙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龍少陽滿頭淋漓大汗,急忙封住年輕人的穴道。
曾依珊離開了大約三秒鐘時間,又急忙跑了回來,詢問道:「師父,沒有白布,我的衣服行不行?」
龍少陽用手幫年輕人止血,急切道:「行,行行,快些撕下一塊給我。」
曾依珊的右手微微一用力,撕下一長條白衣,急忙遞給龍少陽,著急道:「師父,他怎麼樣?有生命危險嗎?」
龍少陽隨手接過白布,狠狠一咬牙,快速拔出了年輕人手腕上那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白布包在了流血的經脈上,連連吩咐道:「依珊,快點兒去將那兩顆『鳳眼止血散』取來,我要給他全數服下。」
曾依珊點了點頭。
(七)
狂風大作。
大雨傾盆而下。
大地一片黑暗,漆黑如墨。
地上的血跡已經被大雨沖淡。
曾依珊表情黯淡,緩緩來到窗戶旁,凝視著地上那一柄被大雨沖刷的長劍。
這是一柄曾經能殺人於無形的長劍,而如今卻成了一柄只能吸食自己主人鮮血的魔鬼。
曾依珊頓了一頓,伸手拿起地上的寶劍,走到房間裡,在燭光的照射下仔細地觀察著。
劍柄上刻著「『閃電魔劍』關風瀟」七個字。
龍少陽靜靜坐在床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關風瀟的臉頰,自言自語道:「哎,想不到閣下聰明一世,最後還是遭了別人的暗算。」
曾依珊將寶劍放在桌子上,緩緩來到床邊,柔聲道:「師父,他沒事兒了吧?」
龍少陽道:「性命無憂,不過……」
曾依珊道:「不過什麼?」
龍少陽道:「不過他……他……」
曾依珊道:「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