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晉對病房門外的那個高挑亮麗的女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又俯身在陸蔓說了句什麼,陸蔓驚訝地轉過頭來,看到她時,眼神複雜。
董晉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去辦出院手續,我看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很好,不如你帶恩恩在花園裡坐一會等我?」
陸蔓嗯了一聲,看著他走出房門又對靳子瑩說了句什麼,後者躊躇著走了進來。
「嫂……」靳子瑩衝口而出,見到她不愉的臉色時,立即改了口:「陸蔓,我來看看恩恩。」
「有心了。」陸蔓有些戒備,淡淡地說了一句。
靳子瑩有些訕訕,只好對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恩恩說道:「恩恩,你還記得我嗎?我是……」
「恩恩,叫姐姐。」陸蔓飛快地打斷她的話。
「姐姐好。」陸懷恩聽話地叫了一聲,聲音軟軟的,讓人心都軟了。
靳子瑩哎了一聲,看向陸蔓時,眼中露出一記複雜的神色,察覺到她的意圖,不由抿起了唇。
她是真的想對孩子說我是你姑姑,可是,陸蔓卻不願意。
如董晉所說,聖誕節的天氣的確陽光明媚,就連醫院也有些氣氛,花園也擺放了聖誕樹,上面掛著七彩的氣球等裝飾物。
「別跑那麼快,慢點。」陸蔓看著在聖誕樹跟前奔跑的兒子,高聲囑咐。
靳子瑩坐在她旁邊,看著那個瘦弱的孩子,眼神柔軟說道:「他,長得真漂亮。」
陸蔓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淺淺的笑著道:「嗯,小時候很多人說他是個女孩。」
靳子瑩笑了,看著她揶揄道:「那你不是解釋得煩了?」
「嗯,所以後來我乾脆不解釋。」陸蔓想起兒子小時候的糗事,僵硬的身體也逐漸變得柔軟,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些。
靳子瑩見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疏散不少,又趁機問了好幾個問題,陸蔓都淡笑著回答,一時間,兩人也相談甚歡,彷彿回到了從前。
「陸蔓,當年你為什麼不說?」靳子瑩看著她溫柔而又恬靜的側面,忽地說道:「一個人帶著孩子,你不苦嗎?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陸蔓臉上的笑容一僵,眼中又呈現戒備來,看得靳子瑩心裡一歎,過去的傷害和痛苦,她始終忘不了。
「我和你哥早在我父親去世的當天就再無關係了。」陸蔓答非所問,定定地看著靳子瑩說道:「我的一切,均與他無關。」
「但是,孩子……」靳子瑩一急,想說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我自己的。」陸蔓再一次打斷她,強調性地說道:「恩恩姓陸,只是我的兒子。」
靳子瑩看著她眼中防備又堅持的眼神,心裡所想的衝口而出:「哥哥是不會罷休的。」
她很清楚自己大哥的性格,陸蔓瞞著他一個人生下孩子,還在幾年後才知道,她知道大哥的脾氣,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她也很清楚,不管過去靳成俊和陸蔓父女有什麼恩怨,但他既然知道孩子的存在,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陸蔓聽到靳子瑩的話,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像個刺蝟似的張開了週身的刺,保護著自己,冷冷地強調:「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早在他逼死我爸爸,向我扔出那一紙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我就和他再沒有關係。」不等靳子瑩開口,陸蔓又道:「你很清楚,我們是基於什麼才會結婚,那不過是一個復仇的插曲,過去就過去了。」
「陸蔓,不管你們有沒有關係,恩恩他始終是哥哥的孩子,他們有著血緣關係,這是抹殺不了的。」靳子瑩被她眼中流露出的譏誚和恨意一激,忍不住開口。
「誰說恩恩就是他孩子了?」陸蔓冷笑,目光瞥了開去,冷冷地道:「就憑他有點像靳成俊?這世上有九分相像的人也多了去,就這樣認為孩子是你們靳家的血緣?呵呵,你不覺得太兒戲了嗎?孩子是我的生的,誰是他的父親,我很清楚。」
靳子瑩歎了一聲,看著遠處玩耍的恩恩,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們家,但不管你怎麼說,恩恩他……如你所說,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很清楚。但陸蔓,你想過恩恩嗎?他追問爸爸在哪裡的時候,你又怎麼答?你就這樣剝奪他知曉自己身世的權利,不覺得很自私嗎?」
陸蔓心裡一震,眼前立即就湧起不久前恩恩在那個貴族幼兒園的事來,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的,她就恢復鎮定,說道:「沒有爸爸這麼多年,他也過得很好,我身兼父職,給他全身心的愛,難道還抵不過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靳子瑩搖頭,眼神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不管你多愛他,不管你如何身兼父職,到底是給不了他父愛。」
「父愛?子瑩你還是太自信了。」陸蔓冷笑,瞇著眸子說道:「如果是你,你能給你深深痛恨到恨不得他去死的人所生的孩子給予無私的母愛嗎?」
靳子瑩一怔,張口欲言又止。
陸蔓刷地站了起來,冷睨著她說道:「我再說一次,恩恩姓陸,是我的孩子。恩恩還要吃藥,我先走了。」說罷就向陸懷恩走去:「恩恩,我們回家了。」
陸懷恩笑著跑了過來撲在她懷中,陸蔓溫柔地擦了擦他額上泌出的汗水,再牽起他的小手,而不遠處,一個男人拿著東西笑吟吟地等著他們。
走到那男人跟前,陸懷恩就向那男人伸出小手,那個男人立即把他抱了起來,而陸蔓則接過男人手上的東西,三人一同走出靳子瑩的視線。
靳子瑩怔怔地看著那消失的幾人,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那溫馨而有愛的一幕讓她心裡發酸,她喃喃地說了一句:「哥哥,不知道你會不會後悔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