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兒,跟朕回去!」軒轅夙緩緩地伸出右手,朝著猗黛的方向伸去。他看她,似帶著無限的希冀與期待。
無數火把燃燒的火焰映照在猗黛的臉上,明滅閃爍。那睜開的雙眼一動不動的平視前方,沒有任何的焦點與目標,茫然而空洞。
「跟朕回去,朕可以什麼都不要,除了你!」他的話音充滿蠱惑,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邊呢喃重複。
「赤……娘娘,爺自登基之日起,便料得自己不能安度餘生。便命屬下成立這暗宮,其首要宗旨,便是待得那一天,山窮水盡之日,還能保得娘娘性命無憂!」許久未曾露面的柴晏自人群中近前一步,言辭誠懇。
他可以不要這江山社稷,卻不代表,他可以沒有護她一生周全的能力!
輕輕地鬆開環在雪洛身上的雙手,一隻腳些微地下落。這一細小的動作驚得雪洛渾身一僵,雙眸亦忽地黯淡了下來。
他不動,卻依舊無法阻止她掙脫的腳步。那一刻,有些什麼自他的胸口悄然剝落,碎落一地。那是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痛楚,名為——心痛!
緩緩地掙脫開雪洛的懷抱,當腳尖碰觸地面的那一刻,猗黛抬眸看向萬千火光下,那一襲明黃蟒袍的男子,時光在飛速輪迴。
一步,一步。她每進一步,他的心便緊一分,仿似那一段短小的距離便是他們此生最後的一道溝坎。
終於,她頓住腳步停駐在他的身前。軒轅夙驀然鬆開緊繃的神經緊緊地將身前的猗黛抱於懷中「朕知道,朕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他緊緊地抱她在懷,以至於力道過大,那環繞她的雙臂亦些微地抖動了起來。
「你……愛我嗎?」她附耳在旁,輕聲問道。那虛無縹緲的聲音仿似是浮漂天際的一抹浮雲,只一不留神,便會自掌中悄然流逝,毫無蹤跡。
軒轅夙正欲回答,卻見身前寒光一閃,那短小鋒利的匕首便狠狠地插上她的胸口,果斷而決絕。那翻湧的血紅自她的心口處滴落在他的指尖,腕上,溫熱一片。
那一縷藍光飛閃而過,卻只是一瞬,便驀然停頓。
「誰都不准再上前一步!」猗黛決絕的嘶吼,像是在對他說,卻又更像是在阻止身後雪洛的再一步上前。
「為什麼?」他隱忍眼中的淚光,一字一字,問的艱難而苦澀。
她緩緩地抬眸對上他的,輕扯嘴角,晚風吹起她一頭如墨的髮絲,在空中翩然飛舞。她薄唇嗡合,每一字都似是一把利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因為……我恨你!你的孩子,你愛的女人,所有你在乎的,我都會一一將它摧毀!」
只因為他愛她,所以她寧願毀了自己,也要他生死不能,終生悔恨!「你可以選擇將我帶走,但是,我會讓你看到比這更加殘忍,更加血腥的報復!只若是你在乎的,哪怕只是一塊翡玉,一朵浮花,我都會將它們……粉碎殆盡!」
那是一種怎樣的決絕,那是一段怎樣的仇恨,才能致使一對曾經相戀如斯的人走到如今兵刃相見的一種地步!她是愛過他的,在那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用他的命,賭回了她的一顆心。
可是,他不知道!亦不曾知道!或許,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也不會知道,原來他窮其一生所愛的女子,亦曾經有那麼一刻,是愛過他的!
可是,現實總是那般殘酷。在她敞開心扉決定接受他的那一刻,他卻用一個又一個無情而殘忍的事實,生生地劃開了她心中那一道方才痊癒的傷口,以至於那道猙獰的傷疤重又鮮血淋漓地提醒著她,什麼叫做痛!
她們兩廂對持,卻終究是他頹然的後退一步。他愛她!所以,在她的面前,他永遠都是輸的那一個,因為,她……不愛他!
決絕地轉身,他背轉身體,不再看她!沒有人看見那疾滑而過的晶瑩,如此璀璨,如此悲涼!
她……不愛他!這便是她最大的籌碼,用來將他傷到體無完膚的籌碼!
直至人群散盡,直至燈盡光滅,他卻依然僵若雕塑般,紋絲不動。或許,他需要一方靜空,來釋緩他心中那滔天瀰漫的傷痛。
…………
是夜,月涼如水。
潺潺水聲自窗外呤叮作響,明亮的月色灑下了一地銀白,剔透迷人。榻上的女子緩緩地撐起無力的身軀環顧四周陌生的景象。
簡單而不失精緻的一間竹屋,一面方桌,幾方矮凳。案几上的香爐正徐徐散發出清淺迷人的幽蘭花香。
緩緩地步下床榻,朝室外走去。青山綠水、鄉捨小屋……是他們曾經約定的以後,原來,那一日,他雖昏厥,卻都記得。
「啊!救命啊∼」
遠遠的,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求救聲響徹天際。一股不祥的預感自猗黛的心間迅速瀰漫,強按住那尚未痊癒的傷口,飛速地朝聲音傳出的方向快步而去。
農夫癱軟在地,顫抖著一步步地朝後挪動著,肩上的擔子早已翻落在地,捆緊的柴禾亦四散而開。
身前的男子一襲深藍衣袍,髮絲披散,眉間閃爍著森冷逼人的藍光,似是要將人吸附而進,那妖孽般的面容,那不可思議的藍光,在這夜色瀰漫的天裡,顯得如此妖異。
男子似是極盡隱忍,眸中的藍光閃爍不定,忽明忽暗。
「走!」他厲聲喝斥,攥緊的雙拳因為用力過度而隱隱地泛出白色。
農夫聞言,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