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又如何?我盼這一天已經盼了整整四年,這四年中的每一天,都讓我覺得度日如年!」猗黛輕扯嘴角,極盡諷刺地笑出聲,彎腰拾起掉落地上的明黃色聖旨。
「你……你究竟是誰?」軒轅傲天一口氣險些沒有緩過來,怒瞪著一雙滿佈血絲的眸子,氣的全身發抖。
猗黛緩步轉身,明眸輕啟「這句話,你六個月前,就該問我!本王,姓赤,名猗黛。寧國鎮遠大將軍赤毅之遺女!」
「噗∼!」軒轅傲天顫抖著伸直手臂,一口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滿床錦被「你……」
「還是你覺得,我該在四年前就已經死在了那萬千箭矢之下,埋葬在那熊熊烈火之中?那一夜,我赤家滿門三百四十七條性命都在那樣一場無情的屠殺中死無全屍,你覺得,我不該恨?」猗黛急進一步,帶著滿腔的怨氣居高臨下地看向這個始作俑者。
「夙兒……」眼看著這軒轅天下將要掌控在他人之手,軒轅傲天將求救的目光落在一旁自始至終都緘默不語的兒子。
軒轅夙收回深陷在猗黛身上的眸光,重又恢復到原本的冷厲。似是回憶起八年前那無憂無慮的時光,第一次,他的話音中帶著深深的迷茫和嚮往「若是八年前,你也可以這般叫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輕輕地閉上雙眸,雙拳緊握「為什麼,你只有在需要我的時候才會想到我?可是……」驀然睜開雙眼「這一次,我不想再幫你!」
猗黛幾步上前,端過軒轅夙手中的藥盞「這最後一盞藥,就讓本王來餵你!」伸臂向前,指尖緊扣上軒轅傲天的脖頸,迫使他張開嘴,將整碗墨黑色的藥汁悉數倒入了他的喉中。
軒轅傲天抽搐著身體嗆咳出聲,那嘶啞老態的嗓音在一陣陣的抽搐中漸漸微弱下去。
像是猶未解恨般,猗黛雙手捏上他的肩膀,指尖輕扣在他的經脈之上,替他延續著這一時半刻的性命「有件事,你似乎還不知情。那就是安平公主和七王爺的那一齣戲自始至終都是由我謀劃而出的,若不是那一副迷情散,相信皇上未必就能看到一場如此精彩的戲。」
軒轅傲天猛地睜開雙眼,五指緊緊地抓上猗黛的手「畜生!畜……」話未說完,便一口氣憋在心中吐露不得,筆直地仰躺下去。直到臨死的一刻,抓在猗黛腕上的雙手都未鬆動半分。
用力地甩開他的雙手,拿過他枕邊存放的玉璽,打開一旁平鋪的聖旨,狠狠地按壓上去。
這一刻,一切都將重新開始。這一刻,軒轅皇朝的歷史將重新改寫。那個她誓要毀滅的王朝已經不復存在,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一一付出了更甚百倍的代價。
爹、娘,阿洛,她……做到了!
凜冽的冬風透過半掩的窗扉穿透進來,吹起屋內明黃色的帳帷翩然舞動起來。吹起一室蕭瑟,一室寒意。
軒轅夙伸手撫過軒轅傲天怒睜的雙眸,合上他到死亦不願瞑目的雙眼。輕輕地靠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父皇,你知道嗎?」悠遠而空寂的話音淡淡地迴響在偌大的殿宇中「我不怨你冷落我和母妃,也不怨你疼愛和包庇太子。但你不該為了太子能穩坐其位而聽信讒言,任憑他人誣陷我們,是你害死了母妃!害死了那麼愛你,至死亦不願恨你的母妃!」
輕輕地閉上雙眼,任憑清冷的寒風肆意地拂過他的臉畔。「你明明知道我們是冤枉的,卻不願太子的位置受到一丁點的威脅。那一年,我才十歲,就要親眼看著一向最疼我愛我的母妃死在那三尺白綾之上。那一刻,我便發誓,就算窮其一生,我也一定要讓你後悔那一刻你所作出的決定。」
淡勾唇角,輕輕地自嘲出聲「那一刻,你一定是想殺死我以絕後患的吧?可是你自詡為一代明君,你不會允許你的一世英名之上出現半點污跡。所以你將我遣送至漠北,跟隨蒙將軍出入戰場,那一刻,你一定很希望,第二日便能傳來我戰死沙場的消息吧!」
平攤雙手,一點點地檢視著那道道蜿蜒的傷痕「可是,我不能死!亦不准自己死!你一定想不到,我是怎樣走過那八年血腥交加的日子,每一天,都要在刀槍血海中浴血奮戰,只是為了:活著!活著站到你的面前!」
「如果不是為了那決定性的一戰,或許你亦早就派人結束了我的生命吧?我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不是嗎?我知道,為了你的宏圖霸業,你不會殺我!你只看到成功所帶來的歡呼,卻永遠也不會看到我為了那一戰,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二十三處!我的身上整整受了二十三處刀傷,每一刀,都深可見骨。卻亦是這樣的一個念頭支撐著我,不准倒下去。我發誓,一定要將你欠我的,都一一討還回來,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一定會!」
緩緩地站起身來,撫平微顯褶皺的領口,背轉過身,一步步,遠離床榻。
「父皇,若人生可以從頭再來,你後悔過嗎?」深寂而悠遠的話音自他的口中靜靜地吐出,伴隨著他離去的腳步,一點點,畫下了他這一段路,最後的句點。
「皇上……駕崩了!」
常德勉強忍住眸中不住溢出的淚水,高聲唱喝道。聲音穿過綿延的九重宮闕,縈繞在軒轅皇宮內的每一寸角落。
軒轅澈雙膝驀然跪地,帶著一絲絕望的疼痛看向那帷幔飄飛的床榻之上。床榻上的人,一臉安詳地平躺著,仿似只是單純地睡著了而已,或許,真的只是單純的睡著了而已!
(謝謝陌上罌粟的三萬紅包,雪兒不甚感激。謝謝親的一直支持,今日三更六千以表對親的感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