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喝藥?」猗黛側開擋在雪洛面前的身體,藉著傾灑而下的月色迫使他看向自己。卻在看見他臉色的那一瞬間整顆心都近乎窒息了起來,那蒼白若紙的臉上,邪魅的邪蘭綻放出幽藍色的光芒,似是要破體而出般,急切的想要吸附於某種物體上。
「阿洛!」猗黛驚慌地跪爬至他的身前,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捧起那一張幾欲透明的臉「阿洛,不要嚇我,你究竟怎麼了?……藥?只要喝了藥就會好的,藥在哪?快拿來!」聲嘶力竭的喊出聲,猗黛茫然無措的抱緊懷裡的人,她怕,怕只要一鬆手,噩夢便會再一次重演。
「喏!」惜嫵伸臂向前,碧玉藥盞便出現在她的眼前,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雪洛幽然睜開雙眸,似有一團幽藍色的火焰灼烈的燃燒了起來「誰讓你來的?」
「邪蘭餓了!」惜嫵不以為然,含笑看向他眉間閃爍如星的邪蘭,帶著三分蠱惑,三分警告。
揮袖推向藥盞的方向,卻在臨近藥盞的時候被惜嫵輕鬆地避了開來。「你覺得你現在有能力和我對抗嗎?」這一小小的動作就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心神,只能借靠著微弱的呼吸來調整翻滾的痛意。
「你可以再囂張一點!」雪洛輕閉雙眸,幽蘭花香肆意瀰漫。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隻皓白若玉的手忽地奪走了惜嫵手中的藥盞,遞到了雪洛的身前。「阿洛,把藥喝下去!」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猗黛說的斬釘截鐵。
雪洛偏頭避開了遞來的藥盞,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起來。他終是沒有辦法在她的面前喝下那盞藥,那盞滿沾血腥的藥,他不敢想像,如果她知道了這碗裡所乘放的東西,還會如現在一樣對他嗎?
「你很好奇他為什麼不喝,對不對?」惜嫵湊近猗黛的耳畔,無限蠱惑地輕啟朱唇。「因為你,因為他所面對的……是你!」
猗黛驀然呆愣在原地,端著藥盞的手亦僵硬的不再有絲毫動作,仿似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起來一般。
「因為這盞藥……」一隻手緊緊地扣上惜嫵纖細的脖頸,指尖深陷,一絲血色便順著他蜿蜒的指縫游移而下。
「阿洛,你做什麼?」猗黛急急放下手中的藥盞,伸手去拉緊扣在惜嫵脖頸上的五指,眼看著鮮血湧流的越加洶湧,猗黛用盡力氣,一掌擊在雪洛的胸前。
「撲∼!」一口鮮血噴濺而出,滴濺在惜嫵雪白色的裙裾上。
「阿洛!」沒有想到雪洛的內力竟會薄弱至此,猗黛哽咽著喉嚨將伏身在地的他摟進了懷中,晶瑩的淚珠映著月色,如顆顆璀璨的珍珠,滑落而下。「對不起,對不起……」
幽藍色的光芒忽閃而過,雪洛眉心的邪蘭驀然綻放,一點點地將他唇側、袍角的血色吸附過來,那絲絲血色似是活過來了一般沿著相同的軌跡流向花瓣的中心,只瞬間,便悉數沒入的乾乾淨淨。
猗黛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前的雪洛幽幽地睜開了一雙疲憊至極的眸子。「閉上……眼睛!」雪洛開口,不願她再見這血腥的一幕。
「雪洛,你當真無心嗎?當真無心嗎?哈哈……」惜嫵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似是覺得極盡的嘲諷,如果他當真無心,又怎麼如此在意她的感受,那樣的舉動,怎會是一個無心之人所能做出的事情?說他無心,有誰會信?踉蹌著腳步直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向前行去。
蜿蜒的血色觸目驚心地在她的頸間游移向下,帶著一種無盡的淒涼冷進她的心裡。忽地停住腳步,惜嫵定眸回身「忘了告訴你,那碧玉藥盞裡的藥是以人心為引,人血入藥歷經高火熬製而成,他——冥宮宮主雪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未間斷!」纖指微挑,極盡魅惑。
似一盆涼水從頭澆至她的全身,徹骨的寒意自她的體內四散蔓延。
「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眉間的那株幽蘭便會凋謝,屆時,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他的命!」丟下一句血淋淋的事實,惜嫵轉身而去,去的決絕,去的毫無依戀。
雪洛緊閉雙眸,連呼吸亦變得微弱不堪了起來。他知道,她的心中,一定有數不盡的疑惑,對他的疑惑,對那盞藥的疑惑!
再次睜眸時,他輕輕地拉過了她的手,握於掌心「你想知道的,我帶你看!」
一陣奇異的暖流流經她的手心、臂腕徑直地襲人她的腦海深處。一幅幅畫面接連而出,像是拼接而成的幻像,帶她走進了他三年前的種種境況。
漫天火海中,一襲如火衣袍的男子手牽白衣似雪的女孩,停在了一身佈滿箭羽的阿洛身上,將他帶進了森冷可怖的冥宮。
一隻冰蠶模樣的蠱蟲順著他的眉心鑽透而入,瞬間便綻放出一朵妖魅至極的幽蘭花。「從今天起,每天殺盡一千人,否則,你會生不如死!」男子居高臨下,脅迫出聲。
從那一天起,年年日日的殺戮,便充斥在他每時每刻的生活之中。終有一天,他疲憊地放心了手中的刀劍,頹坐一旁。等待他的便是那暗無天日的地牢,用於囚禁冥宮死囚的地牢。
她甚至看見成群披頭散髮的死囚雙眼泛光地朝阿洛走去,撕扯他的衣袍,蹂躪他的身體,還有那污穢不堪 的下身……「啊!」猗黛驚嚇的哭叫出聲,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地獄!那是比地獄還要可怕的地方。
她不敢想像,他究竟是怎樣活過來的,那種比煉獄還要恐怖的地方,卻是他整整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那些非人的折磨,片片凌遲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