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比之前強大數倍的氣勢從夏侯宏銘身上迸發出來,頓時狂風大作,所有東西都被捲向天空。
墨雲向後退開數步,急忙向鳳逸辰跑去,不是不想趁他病要他命,而是受傷的野獸更加瘋狂,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快跑!」
明白墨雲的意思,幾人趕緊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匯聚到一起。墨雲跑到夏侯涵淵身邊,扶起他便要跟上去。
「小云云,別管我了,你們自己走!」夏侯涵淵出的氣比進的氣還多,想要趕開墨雲。
他知道自己的狀況,之前被夏侯宏銘那狠狠一摔,幾乎把他的內臟都摔出來了,後來又耗盡體內的內力發出石子,現在整個身體只剩一副空殼,根本無法逃開夏侯宏銘的追捕,何況夏侯宏銘能夠根據毒素找到他。
「閉嘴!一起走!」墨雲冷斥一聲,不顧夏侯涵淵的推撓,拖著他的身體向雲城的方向趕去。
另外三男想要接過夏侯涵淵。
「你們能夠自己走就不錯了!」顯然,墨雲看出了幾人都受了嚴重的內傷,這裡除了她,沒一個好點的,恐怕一個三流的武者都能打贏他們。
面對墨雲的冷面斥責,幾人自知有心無力,不再強求,還是先逃離要緊。
於是幾人向著南邊的方向逃去,灌木樹叉不停地劃開衣服,割開腿上的肌膚,然而沒人顧得上,忍著痛堅持往前逃,只要到了雲城,有大軍支援,他們就不用如此無助了。
全身重量差不多都壓在墨雲身上,墨雲小臉煞白,額上掛滿汗珠,夏侯涵淵心疼無奈道:「小云云,放開我,你們快跑吧!」
「你有力氣說話還不如用在雙腿上!」
「換我來吧。」鳳逸辰的臉色沒好到哪裡去,只是看著墨雲這樣子,心中止不住的疼意蔓延。
夏侯涵淵立刻將目光轉向他:「鳳逸辰,帶著小云云離開,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小云云被夏侯宏銘抓住千刀萬剮嗎?有我只會拖累你們!你快帶她走啊!」
鳳逸辰心頭一震,幽深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掙扎,他當然明白以他們現在的速度想要在夏侯宏銘追上來前趕到雲城幾乎不可能,而夏侯涵淵又拖了他們的行程,夏侯宏銘現在還未追來,不過是眼睛瞎了,一時癲狂發瘋,等夏侯宏銘回過神來,必是不死不休地追殺,而被獵殺的對象——首當其充的便是墨雲。
一想到夏侯宏銘的殘忍,再是回想起他方纔的話,鳳逸辰渾身不寒而慄。
「別聽他的!」墨雲冷冷喝道,「快走!」
抓著夏侯涵淵的手加了力道,腳步速度快了一分。
幾人在叢林間狼狽逃竄,與他們相對行來的紅色身影逐漸接近距離。
紅衣飄飄,身影翩然如仙,遊走在山林間。忽然,瀲灩桃花眸一亮,一眼就抓住百丈外的白色身影,開口便要道出她的名字。
恰在這時,一道含著極度怨恨的聲音夾雜著強大內力響徹山林。
「君墨雲!」
幾人頓時大驚失色,知道是對方清醒了,很快就會追上他們。
墨雲把夏侯涵淵推給鳳逸辰:「你們先走!」
鳳逸辰眼明手快地抓住墨雲即將離去的手,深沉的雙眸認真地望著她,堅定地說道:「我說過,再不離開你。」
墨雲一愣,想到鳳逸辰對這一點的執著,唇角微微一扯:「好,你留下。」
話落,將目光轉向司徒竹楠和北辰寒星:「你們兩個帶著夏侯涵淵離開。」
「要走一起走!」
「要留一起留!」
司徒竹楠和北辰寒星一人一句,態度強硬且堅決。
看著前面兩人也停了下來,墨雲又氣又無奈,心裡卻升起淡淡的感動,患難與共,掛在嘴邊的人很多,然而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而她,很幸運,遇到了,而且不止一個。
「好!」墨雲眉眼一彎,低悅的聲音從紅唇溢出,一直緊擰著的秀眉稍微舒展。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夏侯宏銘已經追了上來。
滿身煞氣,右眼上簡單地紮著一條紅布,顏色與他的衣袍如出一轍。
紅衣,右眼上的紅巾,臉上的紅血,配上猙獰的外表,如同來自地獄的鎖魂惡魔:「君墨雲,老夫要你不得好死!」
「獨眼怪,你放心,我會在你死的時候送一口鐘的!」墨雲冷哼一聲,暗暗捏緊拳頭,都說瘋子最可怕,這個獨眼老頭離瘋也差不了多遠了,既然快要瘋了,她不介意添把火,讓他瘋得徹底!
果然,夏侯宏銘臉上的肌肉都浮出青筋了,沒有瞎掉的左眼愈發暗沉,紅得能滴出血來。
墨雲這話是直接戳他的痛處,而罪魁禍首不僅不知悔改,還敢出言侮辱嘲笑他,夏侯宏銘怎麼可能受得了?
「君墨雲,去死吧!」什麼折磨墨雲的手段都拋到了腦後,他現在只想殺了墨雲,噤了她的聲。
墨雲黑眸一瞇,冷哼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未落,身形如雁,飛掠出去。
「哼!」見墨雲朝另一個方向飛去,夏侯宏銘輕嗤一聲,身形急轉,快速追去。
「墨兒!」
「雲弟!/小云云!」
看著墨雲把人引開,幾人心急地大聲喊道,運起輕功跟上。
遠處的紅衣男子臉色一變,從另一條道上追了上去。
風呼呼作響,從耳邊迅速向後掠去,兩邊的景物也在快速後退。
後面的陰風逼近,墨雲足尖踩在一棵樹幹上,腰身一扭,向另一個方向掠去。
轟!
剛剛墨雲所處的位置,被炸開,樹木盡毀。
「什麼天尊!連我這個天塵都追不上,難道是冒牌貨?」墨雲星眸半瞇,開口大聲嘲諷道,身形卻不落下。
雖然大家說要共患難,要同生共死,但是她仍然不忍,能活一個是一個,他們幾人身受重傷,肯定追不上來,因此墨雲才想著把人引開,讓他們有時間逃走。
確實如墨雲所想,很快鳳逸辰幾男便和他們拉開了距離,叢林間只見到前方一個白色影子快速閃過,緊接著便是一道暗紅色的身影,比白色影子更快的速度追去,兩道身影距離不斷拉近。
鳳逸辰一襲玉蘭白長衫染著點點紅梅,幾乎與衣服同色的臉上露出緊張、惶恐以及擔憂,深幽如潭的鳳眸早已不再深不可見,裡面盈滿驚懼之色。
墨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豈會不明白墨雲的用意,只是讓他如何接受她的好意?她不知道他不能沒有她嗎?
心中一急,胸口一悶,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瞬間從空中掉下去。
落在他後面的北辰寒星黑眸一沉,縱身提氣,險險接住了他,然而本就自顧不暇,身形一晃,兩人繼續往下掉去。
司徒竹楠見了銀眸一閃,急急往下飛去。
……
轉眼間,墨雲與夏侯宏銘已經飛到十里之外。
而夏侯宏銘已然追上墨雲。
墨雲蛾眉緊蹙,如果不是仗著附近障礙多,她早就被對方抓住了,更是有好幾次差點遭到對方掌風的襲擊,眼見著實在躲不過去了,墨雲忽然轉過身去,手腕一轉,大喝一聲:「看針!」
許是在墨雲手中吃過虧,夏侯宏銘不敢再輕敵,特別是傷了他一隻眼睛的銀針,所以一聽墨雲的聲音,便條件反射地躲閃開去。
墨雲立馬轉身向遠方逃竄,這一下又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夏侯宏銘慌張地甩著衣袖,才發現根本沒有什麼銀針,再看墨雲比兔子逃得還快的身影,一口郁氣積在胸口,險些悶出病來。
「君墨雲,膽敢耍詐!老夫要將你抽筋剝皮了!」隨著怒吼聲,一道暗紅色的影子迅速閃過。
「哈哈哈!是你太蠢了,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墨雲毫不客氣地大笑道,嘲諷的嗓音響徹在林間。
「臭丫頭,你找死!」墨雲的話無疑給夏侯宏銘添了一把火,咆哮的怒罵聲讓林子顫了顫,連大地都跟著抖三抖。
立時,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了。
「你都一腳踏進棺材了,要死也是你死在前頭!」墨雲沒有扭頭看他,嘴裡繼續吐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死丫頭!」夏侯宏銘怒極,爆發之下身速又快了一倍,眨眼間便追上墨雲,匯聚著全身怒意的一掌掃向墨雲。
墨雲臉上的嘻笑不再,毫無血色的臉上凝重之極,將全身內力運於週身作為防禦,她知道這回是躲不過去了!
「做個獨眼怪還不如做個瞎子,再賜你一針!」
夏侯宏銘一驚,手中凝聚的勁氣弱了幾分,揮出去之後只剩原來的七成力道。
可是儘管只有七成功力,但是天尊的七成功力也不是一個天塵武者能夠抵禦的。
金色的能量擊在墨雲的後背上,墨雲胸口頓時一痛,口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驟然向下掉去。
「啊——君墨雲,又騙老夫!」夏侯宏銘氣急敗壞大吼一聲,身形一轉,頭朝下,腳向上,雙爪直直伸向墨雲,手掌中閃著金光。
從另一條道上折出來的紅衣男子心膽俱裂地吼道:「小雲兒!」
做著自由落體的墨雲自然察覺到夏侯宏銘追來了,無奈身體受到剛剛那一擊,受傷不輕,全身骨頭彷彿碎了一般無法使力動彈,內臟在體內洶湧得厲害,似是要破碎一樣。
猛然聽到熟悉的呼喊,雙眼驀然大睜——二哥?
來不及回應,夏侯宏銘的魔爪逼近了!
身體還在不繼下墜,將體力所剩無幾的內力護在心脈處。
「砰!」
實打實的一掌擊在後肩上,加快了身子下落速度。
那一下,墨雲以為自己要死了,比之前更大的疼痛席捲全身,雙眼一暗,無力地往下墜去。
就在墨雲以為自己不是被打死而被摔死的時候,熟悉的氣息靠近,緊接著自己便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火紅的衣袂纏繞著白中染紅的衣袂,很快落到地面上。
「小雲兒,你……你沒事吧?你不嚇二哥,你快睜開眼睛看看二哥啊!」見懷中瘦弱的人兒雙眼闔著,嘴角流血,臉白如紙,君墨言目眥欲裂。
還是來晚了!如果他早到一步,那一擊就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眼睜睜地看著墨雲被對方擊中,從空中墜落下來,君墨言嚇得心驚肉跳,幾乎不能呼吸。
「二哥,你來幹什麼?你走!別管我……」墨雲撐開極重的眼皮,頓時闖入一雙擔憂害怕的瀲灩桃花眸裡。
「哼!居然還有不知死活的東西來送死!」本以為君墨雲不被他打死也會摔死,沒想到半路衝出一個男人接住了她,夏侯宏銘頓時火冒三丈,陰冷的話飄了過來。
見墨雲醒來,君墨言剛鬆口氣,便聽到這道森寒的聲音,驀地抬頭看向飄落下來的獨眼老頭,恐慌與憤怒頓時齊齊湧上心口。
「傷雲兒者,該死!」摟住墨雲,足尖輕點,向後退去,同時左手向空中揮灑。
看著撲面而來的黑色粉末,夏侯宏銘冷冷一笑:「不自量力!」只見他紅袖一掃,黑色粉末紛紛向兩邊散去,身體穩穩落在地上。
「怎麼可能?」君墨言臉色一變,看著跟個沒事人一樣的夏侯宏銘,臉上儘是錯愕。
那是他貼身藏起的劇毒,只要碰到皮膚,便會中毒,可是對方卻沒有受到影響,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放錯了毒。
這時,懷裡響起一道暗啞的嗓音,「他是用毒高手,二哥,你……你不是他的對手,放下我快跑吧!」
聞言,君墨言心頭一涼,沒由地摟緊懷中的人兒:「傻瓜,二哥怎麼可能丟下妹妹獨自離開?」
「呵!真是兄妹情深啊!」夏侯宏銘聽到兩人的話,陰陰笑道。
血眸倏地一沉,冷哼道:「既然感情如此好,老夫就發發慈悲,讓你們黃泉路上作伴吧!」
話落,雙手成爪,朝二人撲去。
「二哥,你快走!」墨雲大驚,費力吼道,用盡全力想要推開君墨言。
然而君墨言雙臂彷彿鐵鉗一般,緊緊箍住她,不僅沒有一分鬆動,而且將墨雲抱得更緊。
「別怕,二哥不會讓你有事的。」抬起一隻手將墨雲的腦袋壓入自己的胸口,頎長的身體將墨雲嬌小的身體完全包容在內,溫柔的桃花眼裡泛著無奈、不捨以及決絕。
墨雲眼前一片漆黑,鼻息間全是熟悉的男性氣息,隱約還有淡淡的梅花香。
似乎知道君墨言要做什麼,心裡害怕至極,奈何身不由己,根本無力推開他,墨雲忍不住顫抖起來。
「彭!」
夏侯宏銘的猛烈一掌打在君墨言身上,君墨言悶哼一聲,抱著墨雲向前飛出,狠狠地摔在地上,然而他卻沒有放手,依然將墨雲好好地護在懷裡,甚至不捨得壓到她。
墨雲只覺得禁錮自己的懷抱忽然一緊,然後似乎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滴到脖頸處,心裡頓時一寒,緊接著身子似乎在空中飄動,最後向下墜去。
「二哥?」失聲叫道,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二……二哥沒事。」君墨言眼裡隱過絕望和堅決,瑩潤的眸光不復最初的亮澤。
看到君墨言緊緊抱著墨雲,連受到重擊都不曾放開,夏侯宏銘眼中閃過莫名的快意,還有一絲異樣:「君墨雲,你不是很狂嗎?現在躲在別人的懷裡算什麼東西?你二哥可是在為你受苦受難呢!」
墨雲哪會不曉得,只是不敢想,不敢信,然而夏侯宏銘的話就如同最猛烈的暴風雨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眼淚決堤而下,瞬間將君墨言的胸口浸濕。
「二哥,你快放開我,快走啊!」嗚咽著咆哮著,只是重傷的身體發出的不過是氣若游絲的聲音,又怎會撼動得了人。
看著墨雲崩潰,夏侯宏銘總算是出了口惡氣,想到君墨雲傷了他的眼睛還侮辱他,心中悶氣又起。
「哼!一掌滅了你太便宜了,老夫要讓你生不如死!」說著,血眸掃了緊緊將墨雲包在懷裡的紅衣男子,暗紅色的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
墨雲一驚,還未回過味,便聽到一聲悶響,護著自己的懷抱似乎又使了幾分力道,身子差點被擠扁。
頭頂上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似乎又有液體滴到自己的肌膚上。
立刻明白了夏侯宏銘的意思,他這是要通過二哥來折磨自己啊!
「二哥,求求你,放開我吧!放開我吧!」哭喊道,掙扎著,想要離開緊致的懷抱。
君墨言全身似被車輪輾過一般,幾乎沒了知覺,連話都說不出口,聽著墨雲聲嘶力竭的哭喊,心如刀絞,只能更用力地抱著她,摟著她。
即使今天他喪命於此,他也要保下懷中的人兒……
砰!
又是一磅重擊,君墨言頓時噴出一口鮮血,雙臂立即失去了力道,卻在下一秒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將墨雲再次摟緊。
「嗚嗚嗚……二哥!二哥,你走……你走啊……」墨雲失聲哭著喚道,她沒想到自己與二哥的再次重逢會是這樣的場面,為什麼二哥要那麼傻……
「哈哈哈!」看著抱作一團的兩人,聽著墨雲脆弱無助的哭聲,夏侯宏銘嘎嘎大笑出聲,他特意控制了力道,每一擊都不會打死對方,但卻會讓人痛不欲生。
而墨雲的哭聲聽在耳裡,讓他倍感興奮和高興,抬起手掌,再次打在君墨言身上。
君墨言的氣息越來越弱,墨雲的痛意和恨意迅速增長,不消片刻便侵蝕了她的靈魂。
隱藏在墨雲心口處,一團瑩潤如玉的白光突然光芒四射,溫暖如陽的細流從白光流出,向週身擴散。
細流所過之處,破損的經脈如同乾涸的麥苗遇到春雨,得到滋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合,最後光滑如初。
週身運行一周,然後紛紛湧入丹田內,黑色的內丹歡快地吸收著白色的細流,膨脹,收縮,再膨脹……
墨雲不知不覺中進入了無意識的狀態。
鳳逸辰幾人趕到的時候,入目的便是夏侯宏銘像個瘋子一樣一掌一掌打在匍匐在地的紅色身影上,濃重的血腥味相隔甚遠,可是他們卻清楚地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