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兒,你還是不肯原諒爺爺嗎?」司徒青堯看著冷漠覆身的司徒竹楠,滿臉悵然若失。
「爺爺,您想多了。」司徒竹楠負手而立,背向著司徒青堯。
「你一定還是在生爺爺的氣,不然怎麼不看爺爺一眼。」司徒青堯有些孩子氣地委屈道。
司徒竹楠轉過身來,望了眼變成老頑童的司徒青堯,復又轉回身去。
司徒青堯臉上的欣喜還沒綻放,頓時就僵住了,撇撇嘴繼續叫屈:「你看看,根本就是沒有原諒爺爺,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了。」
司徒竹楠眼角微微抽了抽,沒再重新轉頭看他,波瀾不驚的聲音緩緩響起:「爺爺,若是孫兒真生了您的氣,就不會和您站在這裡了。」
目光遠眺,神情迷茫,冰冷的聲音裡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
望著眼前挺拔修長卻落寞的背影,司徒青堯歎了口氣,渾濁的老眼此時和普通的老人沒有什麼區別,「楠兒,爺爺當初是不希望你誤入歧途,誰曾想君墨雲會是個女娃兒。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早已心儀他人,如果她喜歡的男人只是個普通人,爺爺就是搶也會幫你搶回來,但是……」
「爺爺,你別說了。」司徒竹楠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墨雲以前是我的結拜兄弟,以後也只會是我義妹。」
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司徒青堯睜了睜眼,「你能這樣想最好,可別當一輩子的傻瓜。」
「爺爺莫要忘了,當孫兒服下絕塵丹後早已沒了心,又怎會變成那癡戀而不得的傻瓜?」司徒竹楠勾著唇嘲諷一笑。
司徒青堯頓時僵在原地。
他幾乎忘了楠兒已經變成無情無愛的冷血之人了。
絕塵丹真的能讓一個人絕情絕愛,不過或許奇跡正在發生不是嗎?
自從服下絕塵丹後,他看到的永遠是冷漠如冰的孫子,而在君墨雲來到司徒山莊的這些日子,楠兒與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臉上除了冷漠外也漸漸有了其他表情。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更加擔憂。
據傳絕塵丹服下後,服用者一生一世都不會再有感情波動。可是楠兒卻打破了這個傳說,而讓其突破絕塵丹的禁制,恐怕是因為愛到太深了,如此執念,愛而不得,他又怎能不擔心?
「其實竹楓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靜默片刻,清冷的嗓音突然響起。
司徒青堯一愣,隨即急忙問道:「楠兒,你還是要離開嗎?」
「爺爺,我累了。」長長的歎息自冰冷如雪蓮的男子口出飄出,淺淡而倦怠。
望著面前孤寂落寞的背影,司徒青堯眼眶一熱,悲涼徒生。
一個累字幾乎擊跨了司徒青堯所有的防線。
他一直認為自己給這個孫子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為了彌補對小兒子的歉意,他把所有的期望所有自己認為好的東西都放在楠兒身上,疏不知自己認為好的不一定就是楠兒喜歡的。
二十多年的疼愛,如今回顧,不過是他強加給他的壓力。
原來,他一直錯了,對這個疼愛的孫子,他沒有充當好一個爺爺的身份,接二連三地,帶給孫子的只有傷害。
逼他學文習武,逼他學習謀略治世,更是逼他服下絕情丹,還害得他差點失身於女子。
瞬間,這個年愈古稀的老者彷彿老了十幾歲,臉上不再是神采奕奕,顯出了幾分老態的頹敗:「罷了罷了,此事就依你,累了就出去走走吧,只是別忘了常回來看看,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司徒竹楠回身望著滿頭白髮的老人,心裡卻沒有放下重擔得以離去的喜悅,或許他太任性了,為了自己的輕鬆辜負爺爺的期望,說走就走,二十年來的堅持就這樣放棄了,連他都唾棄自己。
可是,他真的累了。
當他得知爺爺和外人合謀算計他的時候,以為沒有心的自己竟然會生出一股悲哀之感,哀大莫過於心死,從那一刻起,他就堅定著離開了吧。
「爺爺,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
最後幾個字,司徒竹楠沒有說出口,而是在心裡默默念著,他不求司徒青堯能原諒自己,畢竟是自己辜負了他的期望。
低啞的嗓音讓司徒青堯心尖莫名一縮,老眼打量著眼前俊美如玉的臉,神思有些游離。
楠兒和他爹爹真的長得很像,不僅是相貌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連身上的氣質都如出一轍,當年要不是野兒不忍兄弟相殘,便不會喪生,難道他還要讓愛孫重蹈覆轍嗎?
輕歎口氣,司徒青堯拍了拍司徒竹楠的肩膀:「你不用說對不起,有錯的是爺爺。爺爺錯了二十年,不想再錯下去了,你去做你喜歡的事吧,爺爺……不會再攔著你了。」
「謝謝。」
……
十二天一晃而過,可是本應該今天抵達的人卻沒出現。
墨雲站在司徒家大門門口,望眼欲穿地看著連接到司徒山莊的康莊大道,期待著有人馬行來。
可惜,寬闊的道路上靜悄悄的,別說人了,鬼影都沒有。
墨雲身邊,除了鳳逸辰外還站著司徒竹楠三男,美其名曰是要拜見伯母。
墨雲一心寄掛著林雪琦,哪裡有心思管他們。
鳳逸辰想管也管不了,於是直接無視。
「夏侯宏銘不會騙我們吧?」墨雲蹙眉問道,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如同春風般柔和的嗓音響起:「不會的,興許是路途遠,他們還沒趕回來。父親不是說了嗎?從夏侯宏銘的地盤到司徒山莊至少要半個月,硬是被父親縮短到十二天,耽誤了十分有可能。」
墨雲定了定了心神,鳳逸辰說得對,是她想太多了,諒那夏侯宏銘也沒膽子陰陽兩面。
上次飛鴿傳書報了平安,而前幾天便接到家書,信裡說二哥也寄了一封信回去,想到如今娘親也快要回來了,心裡便十分激動,全家團圓,多年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越是激動,就越是迫切。
可是從日出等到日落,仍然不見有人從道上行來,即使不斷暗示自己不會有意外的,墨雲也免不了擔心了。
握著冰涼濕潤的小手,鳳逸辰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想要給予她安慰和力量。
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他兩天前就派了人前去接應,可是到現在沒有得到一丁點兒回應,心裡的焦慮不比墨雲少。
墨雲緊抿著唇,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
夏侯涵淵百無聊賴地靠在大門外的石獅上,抬眼望了望天色,然後視線轉向墨雲,想要開口勸說,最後卻又閉上了,他今天已經勸了很多次,不過墨雲似乎聽不見般依然如雕像佇立在門口。
司徒竹楠站在墨雲的身側,目光悠遠,銀眸澄澈透底卻又深邃難測。
北辰寒星依然抱著他那柄古劍,宛如挺拔的勁松站在司徒竹楠身邊,刀削般凌厲的俊臉緊緊繃著,黑眸如鷹銳利逼人。
突然,前方隱約傳來馬蹄聲。
墨雲雙眼一亮,掙開鳳逸辰的手飛了出去。
鳳逸辰一愣,隨即跟了上去。
另外三個男人幾乎同一時刻動起。
「吁……」
馬嘶鳴一聲,猛地停下來。
「怎麼只有你一人?」墨雲攔在馬前,皺眉看著馬背上風塵僕僕的灰衣男人。
「何人擋道?還不速速讓開!」
「呵!」跟隨而來的夏侯涵淵冷嗤一聲,冷冷地瞥了來人一眼,「你又是何人?私闖司徒家的地盤,所為何事,還不速速交代!」
馬背上的人掃了眼相繼而來的幾個男子,發現他們個個氣質不凡,實屬人中龍鳳,又是在臨近司徒山莊的地方遇見他們,唯恐自己得罪什麼惹不起的人物,趕緊跳下馬背,一拱手客氣地回答:
「在下奉唐莊主之命,前來給武林盟主送信,不知幾位是?」
幾人面面相覷,居然是找墨雲!
「我就是,唐莊主讓你傳什麼話?」
「你……你就是武林盟主?」灰衣男子震驚地看著面前清俊的男子,似乎是不敢置信。
「怎麼?不行?」墨雲挑了挑眉,臉上帶著不耐煩。
「不……不是,只是事態嚴重,在下一定要把話親自帶給武林盟主,不敢有任何閃失。」
「可以說了吧?」
灰衣男瞪著雙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盟主令牌,吞了吞口水,「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