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龍天堯繼續道,聲音異乎尋常的柔軟,「東清梧,我要告訴你,夜店那一晚不是我預謀好的,遇上你,真的是一個意外,我人生中最美的意外。在那之後,一切都是我計算在內的,暗中操控你父親的公司,逼著他把你嫁給我,然後傷害你,折磨你,都是我報復東繁海的一種手段。」
「我在你最傷心無助的時候和你離婚,是我做的不對,可我不後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比你輕鬆,我的父母在天上看著我,他們死時的樣子是我今生無法忘懷的畫面。」
龍天堯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著撫摸東清梧的臉,感覺觸手冰濕,他知道她流淚了。
「……東清梧,請你用生命記住一點:不管是陸天堯還是龍天堯,他都不愛你。用你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記住這一點,永遠也不要忘記。」
——不管是過去那個陸天堯,還是今天這個龍天堯,他都不愛你。
就像是一個詛咒,把一個逝去的人,永遠扼殺在記憶深處,一輩子不見天日,一輩子深埋地底。
很久以後你只會記得一個不愛你的人,然而他的眉眼、他的聲音、他的體溫、他的鮮血、他的一切一切你都會忘記;你會有丈夫溫暖的懷抱、兒孫滿堂,你會有白髮齊眉、十梳天年,你會有一個完滿的今生和一個預期好的來世,因為我會一直在彼岸等候往生,就如同你愛我的那幾月。
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和無與倫比的耐心,在來世絕望的等待中,一點一滴的償還你三百個日日夜夜都不曾褪色的愛。
***
「大哥——嫂子——」
「哥——哥——」
頭頂的實木被人掀開,東清梧僵硬了多久的手臂動了一下,而後身上的重量消失,她被人扶了起來。
秦默衍拉下她眼睛上的紗布,被她睜大的空洞的雙眼嚇了一跳,他皺眉,「東清梧……」沒反應,他朝遠處的醫護人員喊:「過來幾個人,快點——」
「天堯……」東清梧突然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天堯——快救天堯——快點救救他——」
「已經提前用飛機送到醫院去了,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我要,噗——」一口鮮血噴出來,東清梧閉眼昏了過去。
……
再度睜開眼,看到的是白的駭人的天花板,東清梧騰的一下坐起身,頭還在劇烈的疼著。
「天堯……」
她拔下手背上的針頭,掀被下床,要去找龍天堯。
剛一打開門,就看到三個穿著制服的人,兩男一女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請問是東清梧小姐嗎?」
「我是。」
穿著制服的女人拿出工作證給她看了看,「我們是人民檢察院的,這是我們的工作證。經調查,初步懷疑您涉嫌洩露商業機密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東清梧張大了嘴,失聲道:「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沒有……」
「好了。」容留走過來,對那三人使個眼色,「後面的程序我會解決,你們先回去等著吧。」
檢察院的三人相互看了看,什麼都沒多說,乾淨利落的走人。
容留說:「嫂子,別讓我為難,走吧。」
……
寶藍色法拉利停在女子監獄門口,東清梧坐在車裡,看著那扇冰冷的鐵門,神情呆滯。
「讓我最後看他一眼都不行嗎?我只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事!」
「大哥一點事都沒有,他讓我這麼做的,也是為了你好。現在的京城不太平,你留在這裡只會讓他分心。」容留下了車,繞過車頭給她打開門。
東清梧下了車,苦笑,「他真的沒事嗎?」
容留堅定的說:「真的沒事。」
「那麼,代我向他問好。」
東清梧點下頭,邁著頹唐的步子走向那扇門,鐵門緩緩開啟,她轉身看一眼容留,而後跨步走了進去。
在大門關閉的一瞬間,容留已經坐上了車,絕塵而去。
***
仁愛醫院手術室。
楚歌拿著手術刀的手不斷顫抖,旁邊小護士一直用衛生棉球吸附他額頭滲出的汗水,他很緊張,做了這麼多手術,第一次緊張到不敢下刀。
「小子。」聶昌明老師低頭看著傷口,話卻是對他說:「出去吧,我自己一個人能來,你在這兒,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出去吧,出去跟他們一塊兒等。」
「謝謝老師。」
楚歌如臨大赦,放下手術刀就出了手術室,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幹幹的笑了笑,「我真的不行,我頭一次做手術的時候都沒這個樣子。拿不住手術刀,我都不敢看他的臉,就怕讓自己知道躺著的人是誰。哎喲臥槽,真是……這麼多年的手術都白做了。」
他靠著牆蹲下,眼睛疲憊的都睜不開。
走廊裡刺耳的腳步聲傳來,秦默衍等人齊齊望過去。
容留飛速的跑過來,一時沒剎住車滑過了手術室門口,他問:「怎麼樣?怎麼樣?啊?」
「手術在進行。」顧柳行指了指門上的紅燈。
「我進去。」容留丟下三個字推門闖了進去,他跑到手術台上,看那張在氧氣罩下毫無生氣的臉,握住他被繃帶纏著的手,說:「大哥,大哥,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大哥,我跟你說,我把嫂子送進去了,安全的送進去了。一切我都給安排好了,嫂子還讓我跟你問好,你別擔心,快點好起來。」
他扭頭問聶昌明,「我哥他怎麼樣?不會出事的對吧?」
聶昌明老師抬眼看他,嗯了一聲,又低頭繼續手術。
手術室裡忙的不可開交,手術室外也是戰火瀰漫。
「你們幾個是怎麼?想和我陸家正式樹敵嗎?」陸老夫人年邁的老臉上是盛極的怒氣,她壓低了聲音,以此增加威嚴。
秦默衍幾人長身玉立在手術室門口,一個個雷打不動的樣子,知道的是他們正和敵人對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正在拍偶像劇。
「老夫人,我大哥正在動手術,您請回吧。有什麼事,改天再來。」慕卿言斜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
「他不動手術,我也不可能就這麼過來了。」陸老夫人冷冷一笑,「識相的都給我讓開,不然我們幾家的梁子是結定了。」
「那就結吧。這麼多年的明爭暗鬥,我都累了。」季璟琰歪歪脖子,笑的是真開心。
陸老夫人瞇起眼,一揮手,「進去,給我挖!」
「我看他媽誰今天敢進去!」容留踢開門走了出來,無法對抗的氣勢令陸老夫人身後幾個想動的人都停住了腳。
「想進去,先把我容子袁打死再說。」
容留極少在外喊出自己的大名,因為京城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他大名的人,他不希望用自己爹媽親哥的身份壓人,但一旦他喊出自己的大名,就代表他來真的了。
眼看著陸老夫人要發火,慕卿言朝走廊那頭努努嘴,「陸家老爺子來了。」
陸老夫人渾身一顫,扭頭看去,陸振遠一身軍裝,邁著豪氣的步伐威武而來。
***
2007——2012年,重大事件記錄。
2007年12月3日,京城太子龍天堯入院,因左腿大動脈嚴重失血而昏迷不醒;
同年同月同日,東清梧因洩露商業機密罪入獄,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五年零六個月(至於洩露的誰家的什麼商業機密,目前不明),即日起效。
2008年8月17日,東繁海被依法處決,享年五十八歲。
2009年4月22日,龍天堯順利出院,京城六少再聚帝都。
2010年7月1日,陸家倒賣軍火事件遭人揭發,政治處最高領導人命手下得力干將——容易徹查此案。
2011年11月9日,陸家倒賣軍火,草芥人命,知法犯法。陸老爺子和陸老夫人被革除黨籍,沒收往年建功勳章,被判無期徒刑,陸家直系血緣親屬革除黨籍,同時,陸家財產上交國家,陸家正式下台。
2012年2月1日,陸老夫人心臟病突發猝死,陸老爺子於2月5日獄中自殺;
同年6月4日,東清梧刑滿出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