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我就出去了一會兒,哥,你怎麼就變成殘疾人了?」
醫生辦公室裡,容留抱著肩膀坐在辦公桌上,兩條腿晃來晃去,倆眼直勾勾的盯著陸天堯血跡斑斑的右手,心底悶得慌。
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了,現在乍一看,還真是渾身不自在。
腳後跟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辦公桌,把一旁站著的醫生看的只想哭,六少,您輕點兒踢,那是紅木的,紅木的,踢壞了他要賠的。
「咚咚咚——」
小護士推門走進來,端著瓷盤,裡面是紗布和藥水等東西,她把磁盤放在桌上,紅著臉要拉陸天堯的手幫他清理傷口,卻被後者冷臉拒絕。
「陸少,您……」
「哎——」容留攔著醫生,朝紅著小臉不知所措的小護士揮了揮手,「出去吧出去吧,沒你事兒了。」
小護士心有不甘的點點頭,一步一回頭的看著冷峻的陸天堯,臉上的緋紅一下子竄到耳根。
這年頭,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花癡!
容留無語的搖搖頭,跳下辦公桌走到陸天堯身側,蹲著身子幫他清理傷口,他一個大男人,動作出奇的溫柔,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弄疼了這親哥。
陸天堯看著他低垂的眉眼,淡笑,「六少,麻煩你了。」
拿著棉棒的手一頓,容留想揉眼,又覺得現在不太方便,就作罷了。
他抬臉,無奈的說:「哥,咱以後不那麼強硬行不行?你看看,口子那麼深!都快看見骨頭了。」
不滿的嘟囔著,又認真的幫他清洗,上藥,動作一點馬虎不得。
「那叫深可見骨。笨!」陸天堯用左手把他略長的頭髮一鼓作氣地揉的一團糟,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要掉眼淚,啊,真是不知羞。
「別動!」容留躲著他作祟的手,心裡直翻白眼。
陸天堯笑笑不在動他,扭頭看向站在那裡一臉羨慕的醫生,眼底笑意散去,「你還想在那裡干站多久?」
醫生一愣,「陸,陸少……」
「告訴我,東清梧的情況怎麼樣?她剛才的樣子……」陸天堯皺了皺眉,似乎想找一個更好的說詞,「不太正常。」
「嫂子那樣,正常就有鬼了。」
陸天堯斥他,「別插嘴。」
容留碎碎念,不插嘴不插嘴。
「陸少……東小姐的情況,不太好。」醫生舔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躊躇道:「她在懷孕期間,情緒波動過大,而且,還有著輕度抑鬱症,並且觀察來看,這症狀持續了三月之久。也就是說,在東小姐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她就患了抑鬱症。」
「嘶——」陸天堯倒抽一口冷氣,「小六,輕點兒。」
「我下手是挺輕的。」是你自己覺得疼了吧。容留撇嘴,拿過紗布一圈一圈給他纏好。
陸天堯說:「你繼續說。」
醫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哆哆嗦嗦繼續說:「抑鬱症是一種常見的心境障礙,可由各種原因引起,以顯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為主要臨床特徵,且心境低落與其處境不相稱,嚴重者可出現自殺念頭和行為。」
「嚴重的才會自殺,我嫂子是輕度抑鬱,剛才怎麼要割腕?」清理完畢,容留拍拍手站起身,拉過一個椅子坐下。
「可能因為東小姐一時無法接受胎兒在母體內死亡的消息,才會做出那樣極端的行為。」
容留剛翹起的二郎腿在聽到他的話猛然一滑,他扶住椅子,結結巴巴道:「什,什麼?胎兒在母體內死亡?」
醫生點點頭,「經由X光檢測,東小姐的胎兒在母體內嚴重畸形,已經沒有心跳。死胎或有遺傳性或因環境導致或未知因素引發的結構性畸形。我想,東小姐是因外界因素的影響,而導致胎兒迅速死亡。」
「那接下來怎麼辦?」
容留看著陸天堯,真是難以想像在聽到這些後,他竟然還能那麼沉著冷靜的問接下來怎麼辦。
「一般情況下,死胎留在母體內不會超過兩個星期,在兩個星期內會自然分娩。如果兩個星期後,死胎不能自然分娩,就要人工引產。至於東小姐的抑鬱症,我們建議她,在家治療。多接受家人的溫暖與開導,最終會不治而愈。」
陸天堯揉著太陽穴,「自然分娩和人工引產,區別在哪裡?」
「自然分娩,與正常分娩時無異。而人工引產,孕婦要承受的痛苦是自然分娩的雙倍,可能……」醫生抬眼看下他的臉色,「可能還會大出血。」
容留使個眼色讓他出去,陸天堯正閉眼沉思,聽見關門聲,緩緩睜開了眼。
「哥,別自責,不關你的事兒。」十幾年的關係,他怎麼會不瞭解這個時候陸天堯在想什麼,雖然臉上嘴上什麼都不表示,可容留就是知道,他怪自己的不嚴謹。
握著他的手,隔著厚厚的紗布都感覺到透心得涼,「哥,沒事兒,咱還能再生一個。」
「六兒,你沒看見剛才她的樣子。」陸天堯中指撓了撓額角,「她,她就拿著水果刀,就差一步就割下去了,要不是我抓住了刀刃,估計現在血流如注的就是她了。她看見我的血,當時就跪在地上給我磕頭道歉,我覺得那個時候我都要崩潰了。」
他皺了下眉,「可能不止她患了抑鬱症,我也有朝這個方面發展的可能。」
容留乾笑兩聲,「哥,別扯了,真的。你要是也抑鬱了,讓嫂子怎麼辦?」
陸天堯走到窗前,一下子把捲簾拉起,他看著那轉晴的天,像是告別已久。
「我決定了,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