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深邃的如同看不到邊際的星空,徹底攪亂東清梧夾帶著恐懼的思緒,她不是沒有想過陸天堯會發火,也不是沒有想過他會說一些不近人情的話語。
可現在,她承認,她所想的一切都不及這句話的十分之一傷。
黑夜裡開著的落地窗吹進冰冷的秋風,昏黃的床頭燈照著陸天堯冷漠至極的臉,東清梧想要閉上眼,可酸澀的眼皮像是被用萬能膠粘住一般,不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合上。
滾燙的淚水從她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流出,流到她的嘴邊滲入她的唇間,鹹腥微苦的滋味讓她皺了皺眉。
陸天堯看著她站起身,揉著被淚水浸濕的眼睛,把嘴角揚倒那個最迷人的角度,她笑了,笑的撕心裂肺。
「陸天堯,你愛不愛我?」
她用滿是哀傷的眼睛看著他,無骨柔荑握上他瞬間攥緊的拳頭,她問他:「陸天堯,你愛不愛我?」
「你在說什麼?」陸天堯淡漠的說著,拂去她柔軟的手,轉過身。
「陸天堯!」東清梧嘶聲叫著他的名字,捂著哭泣的雙眼說著,她的聲音,低到了自卑的海洋裡。
「我只是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案,哪怕是拒絕。那樣我就有理由將你所說的話歸於對我的不在乎。你告訴我,陸天堯,你愛不愛我!隨便你說什麼,真的,只要你說,我就信。」
只要你說,我就信。
陸天堯聽到她在低喚自己的名字,「天堯」,從來沒有覺得,哪一次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來,像這樣好聽。
他將左手插進褲袋裡,聲音平緩:「早點休息。」
東清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無力的癱坐在地板上,那是上千隻螞蟻在侵蝕她空洞的靈魂,撕心裂肺的痛楚由心臟發出傳至四肢百骸,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卻又真實到讓她想要尖叫。
陸天堯沒有對她說那樣嗜血刻骨的話語,也沒有用想要將她千般凌遲的眼神望著她,東清梧閉上眼,長達兩分鐘,再次睜開。
房間依舊是那個房間,人還依舊是那個人,檸檬香氣中夾雜的薄荷清香也並沒有消失,銘心錐刺的痛也還是存在,東清梧低頭,捂著有輕微胎動的小腹,目光呆滯。
陸天堯走下樓,一刻不停留的踏出門駕車離去,小英在身後叫他,他也不為所動。
只是他在沒有勇氣回頭。
她問他:你愛不愛我。
她說:只要你說,我就行。
陸天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回答不上來她的問題,只是聽到她語氣裡悲哀的乞求有一瞬間的動容,那樣的心痛感讓他似曾相識。
「我怎麼會愛上你?我不會愛上你。」
他輕笑著說,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
東清梧穿著厚厚的羊毛衫,裹著貂皮大衣,站在陽台上,看著空曠的龍園,突然感覺有些寂寞。
寂寞?
是的,寂寞。
槍擊事件之後,龍園的保鏢就被全部撤離,小英也依依不捨的離開,似乎看起來一切都歸於平靜,在沒有什麼會對她造成傷害。
可她知道,最大的傷害,也不過於陸天堯的一句話。
從來不知道等待一個人的出現會那麼傷神,那一次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東清梧面前,早出晚歸,幾乎達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
這樣想著,手心裡被東西扎的有些疼,東清梧看著那一對深藍色水鑽袖扣,當時覺得那麼適合陸天堯這個外形完美的東西,歷經了慕卿言的血的洗禮,此時變成了最可恥的存在。
「他不會稀罕這種東西。」東清梧淡淡的說著,揚手將那價值十萬的袖口丟出去,陽光折射下閃過亮眼的光點,然後直直落入草地裡沒了蹤跡。
那天在醫院裡,她聽到了慕卿言和容留的談話,知道了陸天堯的生日是九月初九。
所以她才會心心唸唸的想著要買一樣禮物送給他,當作生日禮物,儘管聽慕卿言他們的口氣,陸天堯並不喜歡過生日。
現在想想,原來不買才是對的,不買就不會出現那種事,她和陸天堯有可能現在還平靜處之。
東清梧低頭看著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五個月大的胎兒已經讓她行走開始吃力,她抿起唇,轉身走下了樓。
來到草地上,她因為挺著大肚子的緣故無法蹲下身,只能用腳來回的撥著四季常青的小草,尋找那一對讓她歡喜而憂的袖扣。
「少夫人。」李嫂氣喘吁吁的小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名穿著警服的男人。
東清梧心臟微抽,她目光定定的看著散人走近,已經為警察的來意猜出幾分。
一名皮膚黝黑的警察上前,看了一眼她大著的肚子,粗聲問道:「請問,你是東清梧小姐嗎?」
「我是。」
「這是調查令。現警方懷疑你跟兩個月前的一場槍擊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皮膚稍白的警察拿出一張印有「依法調查令」的紙張,在東清梧眼前停頓數秒,而後收回。
李嫂說:「警察先生,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家少夫人都是個孕婦了,怎麼會有槍擊案和她扯上關係呢?」
皮膚稍白的警察看著沉默不語的東清梧,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是人民警察。不會濫抓一個好人,但也不錯放一個壞人。現在只是需要東清梧小姐配合我們依法調查,並沒有說這件槍擊案一定與她有關。」
「可是。」
「我跟你們走。」東清梧攔住還要說些什麼李嫂,目光不閃不避的迎上皮膚稍白的警察,微笑:「與警察配合破案,也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