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睫微微顫動,東清梧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她的雙手發顫,膝蓋虛軟,若不是拚命逞強,只怕當場就要軟倒在地。
她低著頭站在那裡,眼淚一滴滴落下來打在積攢了雨水的小水窪裡,漸起朵朵璀璨卻又易碎的花兒。
「東清梧,不要以為爺爺對你有些好感,我就會同意他的提議。像你這種自命清高的女人,不配成為我陸天堯的妻子。」
她詫異的望著他,蒼白開口:「你怎麼……會知道?」
車窗被緩緩升起,那男人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微微瞇起,似是在諷刺,「因為我是陸天堯。」語畢,絕馳而去。
天空停止了細雨,空氣裡的水霧附在東清梧裸露的手臂上,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環抱著雙臂蹲下,她冷的瑟瑟發抖,被吻腫的雙唇與蒼白的臉頰形成鮮明對比,她怔仲的望著地面,失聲的呢喃著:「噁心……噁心……」
東清梧,你真是令人感覺到噁心!
那嬌媚入骨的呻吟,莫名興奮的迎合,以及最後攀上慾望的巔峰時,空白的腦海裡絢爛綻放的煙花都讓她覺得一陣反胃,如果說,與陸天堯發生關係那晚是因為喝醉了而身不由己,那麼剛才的事情,完全就是自己的放浪形骸,怎麼做的出那種事!東清梧,你怎麼有臉做出那種事!
左手覆上眼睛,淚水從指縫間流出,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卻還是從喉間發出痛苦的哽咽,怎麼辦?她開始變得不像自己。
怎麼辦,她覺得自己好髒,好髒……
「嘀嘀——」
刺耳的鳴笛聲響起,東清梧抬起頭看去,淚眼朦朧裡,是一輛銀灰色的敞篷跑車停在離她五米開外的地方,上面坐著的男人正定定的將她望著,無人的街頭,毫無疑問,他的目標就是自己。
「歆年哥哥……」
那男子五官剛毅,英氣的劍眉緊緊蹙起,漆黑深邃的眼眸將她望著,眼底有濃郁的疑惑。
「東兒,你在這裡幹什麼!」
東清梧慌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低頭亂瞄著腳尖就是不敢再抬頭去看他,生怕他看到自己那雙估計已經腫的跟核桃一樣的眼睛,她企圖隨意找個理由矇混過去:「呃……我……」
「我出來走走,就走到這裡了。」
明顯的閃爍其辭,簡歆年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終於還是決定不去追問她傷心痛哭的原因,「上車,我送你回家。」
「啊?不用了不用……」
「乖……」簡歆年打開車門走到了她面前,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溫厚的手掌撫著她的後背,透著濃濃的溫柔與關心,他歎息著說:「你都叫我一聲哥哥了,那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能看著妹妹在路邊大哭卻視而不見呢?乖……擦擦眼淚,我帶你回家。」
冷冷的街,被雨水浸濕的空氣掠過東清梧纖細的身軀,方纔還猶如置身於冰天雪地裡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替代它的是無盡的溫暖與貼心,她的下巴擱置在簡歆年的肩上,睜著的雙眼有兩行熱淚流下。
突然就憶起小的時候自己因為一時貪玩找不到回家的路而窩在樹下哭泣,也是他,拉著小安婕的手如同騎士般款款走來,對她說:「東兒乖,擦擦眼淚,歆年哥哥帶你回家。」
三十年後,東清梧已為人妻,為人母,可即便容顏被歲月侵蝕,記憶被現世取代,她依舊記得那一天,無人漫步的寒冷的天,被粘附著淡淡水汽的空氣包圍著她瘦削顫抖的身軀,有一個男人,在她耳邊溫柔喃語:乖……擦擦眼淚,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