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門,白樓。
一身錦衣的少年滿頭大汗,一柄烏木鞘的長劍緊握在手中,臉上滿是欣喜。
「娘親,今日玄殤叔父教習了我幽冥劍法的最後一招幽冥斬。」
「天兒。」正在做女紅的顓頊玉停下手中的活仰頭看著進屋的少年,滿足的笑意溢上唇角黑色的眸子裡滿是幸福閃爍,一眨眼,他的天兒十歲了,這般的俊美優秀,乖巧如他,總是讓她倍感欣慰。
「天兒今天又學了新的招式了麼?」顓頊皓天進來時顓頊玉正在替他做今冬的衣裳,他來得突然,以至於她都沒能來得及聽他在說些什麼。
「是啊,今天玄殤叔父交了我幽冥斬,叔父說學了這一招幽冥劍法便學完了。」顓頊皓天年少的臉上滿是驕傲,他對武功劍法的修煉彷彿有著天生的悟性與靈氣,再複雜的心法他都能夠一遍記住過目不忘。
幽冥斬?
聽到這一招式顓頊玉下意識地怔愣住,如此熟悉的名字好像是在哪裡聽過……
幽冥劍!這不是銀冥宮的劍法?
腦海中猛然竄出這幾個字眼,顓頊玉猶記當初銀冥宸還在世時漓火閉關修煉的好像正是這一劍法,當初他所修習的也是這最後一式,這被叫做幽冥斬的招式。
「天兒好厲害,當年你爹爹可是花了好些日子才練成這一式的。」顓頊玉忍不住誇讚,心中也為了天兒而感到高興。
顓頊皓天長到四歲時漓火突然派了玄殤來找她,玄殤說奉主上之名教習小王爺學習武功;那一日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在白樓下的花園中她牽著天兒怔愣了許久。
原來他並不曾忘記……
那個陰鶩暴戾的男人竟然從來不曾忘記她們母子……那一刻的顓頊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欣喜。
三年了,銀冥宸去世的三年中漓火不曾離開攸宸殿半步,更別說到她的白樓來;本以為她會守著天兒孤獨終老,連帶著天兒也只能埋沒在這空寂的死樓中,沒想到那一年久久沉寂的男人派來了那個先前看守銀冥宸的侍衛,並且要他教習天兒武功。
最初的幾日天兒每次回來都會渾身冰冷,他的衣冠濕透滲著炭火難熱的冰涼,她心驚,不知天兒發生了什麼;她跑去質問漓火卻久久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後來那個侍衛告訴她天兒是在練銀冥宸留下的銀冥宮的心法,銀冥宮人皆是陰寒體質因而他的天兒必須不斷地在冰瀑下沖刷浸散開內息中的旺火,她心疼,卻也沒有制止,撫摸著那逐漸變地愈來愈冰冷的小手,望著冬日回來天兒發紫的嘴唇,她心痛,卻只能忍著。
這是漓火給她的恩賜,或許也是漓火給天兒的恩賜;終於,銀冥宸的侍衛成為了天兒的師傅,終於,她的與銀冥宸有了相同的東西;或許等到天兒武功逐漸練成後,那個像冰一樣森冷的男人就會因著天兒的原因多看她們母子兩眼,這是當初她逼著自己不顧天兒難受時的自我勸解,如今天兒真的成功了,她卻知道漓火是再也不會來看她了。
「娘親,你在給天兒做衣服麼?」顓頊皓天放下手中的長劍端起桌邊放著的青綠色袍子欣喜地看著,青色的貢緞料子上仔細繡著精緻的如意紋,衣服的樣式已經大成,只要再縫上袖子封上衣襟便能夠試穿出型。
「是啊,天兒長得快,往年的衣服都快要顯小了,再不做些今年冬天可就沒得穿了。」顓頊玉示意宛兒去打來一盆水,親自擰了帕子替顓頊皓天擦汗,仲夏炎熱,她的天兒手指卻依舊冰涼,那涼颼颼的觸感讓她心驚,也讓她心疼,只是稍許拭了拭她的眼眶便是紅了,拿著帕子的手頓在那再也挪不動分毫。
「娘親,怎麼了?」顓頊皓天仰頭望著泫然欲泣的顓頊玉,他不懂為什麼好好的娘親會突然變得如此這般。
「沒事,」顓頊玉忍著淚水輕笑,將手中的帕子遞給宛兒,又替顓頊皓天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天兒明日還要去練武麼?」
「不用,叔父說天兒進步得快,明日可以讓天兒休息一天。」
顓頊皓天乖巧地自己繫好衣帶,顓頊玉又倒了杯茶水遞給他,「那皓兒明日便隨著娘親進宮吧,昨日皇子生辰你因著練武沒能去,皇后娘娘今兒個差人送信來說若是得空要我明日帶你過去瞧瞧。」
「皇后娘娘?是娘親的姐姐麼?是天兒的姨媽?」顓頊皓天只在小時候去過一次皇宮,只是那時他還小,這麼些年來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對於皇后他是陌生的,只聽著母親說過,當今的皇后是娘親的姐姐。
「是的。」顓頊玉將桌上的針線收好,宛兒已經端來了點心準備給顓頊皓天用點。
各色的糕點精緻誘人,因了銀冥宸的關係,夜門的一切是最好的,銀冥宸死後並未帶走這些,天兒也正好繼續享受著這些優厚的待遇。「那爹爹呢?爹爹也會去麼?」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爹爹了,爹爹偶爾會在他練武時過來探視兩眼,卻總是一句話都不說,灰色的眼眸望著他,裡面卻有著他看不懂的情感;有時他會問娘親為什麼爹爹的眼睛會是灰色的而不像他與娘親那樣墨黑,娘親說她也不知道,爹爹的眼睛向來都是這樣的陰沉。
帶著期許的語氣,顓頊玉卻不敢回答,漓火昨日晚宴開始沒多久便回來了,一直將自己關在攸宸殿內直到子時,今早起來宛兒說漓火又出去了,黧痕都沒跟去,不知道去了哪裡。
「皇后娘娘說想見你,爹爹忙著呢,明日娘親帶你去。」
「好。」顓頊皓天拿起一塊綠豆糕放在嘴裡,酥甜的口感,清新的綠豆香四溢滿口。
等哪天爹爹清閒下來他一定要向爹爹請教比試一番,他能感覺到,他的爹爹很厲害,難以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