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來?」金嬤嬤一見來人便氣不打一出來,瞥了一眼穆靜身後的趙嬤嬤,對著穆靜便是聲色俱厲的詢問,本就有些膽小的穆靜神色一顫,一雙瞳眸滿是膽怯地望著她,唇瓣顫抖,卻不知該回些什麼。
「也罷。」金嬤嬤看著穆靜瑟縮的樣子,終究不忍再說些什麼,幽幽長歎一聲,側身將兩人讓了進去。「今後務必準時用膳。」趙嬤嬤走過時,金嬤嬤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後者略一頓足,神色上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金嬤嬤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提醒著誰,該安守本分莫要逾越了。
穆靜到時桌間已經圍滿了人,只獨獨餘下祈心的身邊尚有一襲空位,溫婉的女子輕聲落座,祈心自一邊細細打量著她,女子嫻靜,當真如同芙蓉出水,芳華綽約。
「開膳吧。」宮女四下而上,將碗筷擺放妥當,席間眾人剛要動筷,金嬤嬤不緊不慢的聲音再次響起,「若是進宮之後,諸位便會是娘娘,是主子,一切的吃穿用度皆要掂量著自己的身份,不可過急過噪,用膳時不可大言,溫文爾雅才不會失了禮數,這些你們須謹記在心。」
「是。」眾人柔聲一應,這才端起碗筷細嚼慢咽,祈心也是乖巧,聽著金嬤嬤的教誨依樣做著,身邊的穆靜更是周全穩妥,不愧是大家閨秀,只是遭罪在了趙嬤嬤的手中,怕是要受了不少的苦。
下午的時光便是儀態的修養,祈心的一切其實本就非常完美,因而嬤嬤便安排了她書畫上的練習。
濃墨細磨,丹青妙筆,祈心突然想起與祈奈一起折放紙鳶的時光,那般的寧靜而又美好。
「啊!」
「救命啊!」
兩聲淒厲的慘叫隔著窗門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與淒慘的叫囂夾雜在一起,讓人的汗毛直直地立起。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有人在哭啊,很慘的樣子。」
「嬤嬤,外面是誰啊?為何這般淒慘?」
有門扇打開的聲音,一些宮人已經忍不住好奇走出了屋來,訓誡的嬤嬤也是不好說什麼,畢竟她們不是金嬤嬤,有著皇上的仰仗,也不像那個趙嬤嬤,有著顓頊的後盾,這些宮人將來極有可能成為主掌各宮的娘娘,雖然現下聽命於她們,可是將來的事,誰都不好說。
「姑娘莫要去管,都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其他嬤嬤管教宮人,我們管不了的。」有位好心的嬤嬤終究是看不過去了,但也只能歎息著,言下之意言語之中的「其他嬤嬤」便是指說那個嚴厲狠辣的趙嬤嬤,連著金嬤嬤都管束不了的人,她們又怎能插話。
「嬤嬤,是那個趙嬤嬤在打穆靜姐姐麼?」祈心筆下的狼描摹到一半,依舊是與上次那幅一樣,長著奇異的皮毛與眸色,血紅的眼珠方才點綴上去,門外的喊叫聲讓她小臉微皺。
「唉,怪只怪那名宮人命不好,冥冥之中各有安排,小姐只需做好自己便是了。」金嬤嬤歎息無奈,瞥到祈心所畫之物時卻是頓時失了色,「小姐,這可是萬萬不妥啊!」
「怎麼了?」祈心畫意正濃,被金嬤嬤一說興趣頓時失了一半,為何金嬤嬤與白妖孽一樣,也嫌棄她的小狼……
「這可是邪物啊……」金嬤嬤四下張望,彷彿是在擔心著什麼,見著沒人,當即拉過祈心,將那畫紙團作一團,扔進炭爐中迅速焚化了。
「嬤嬤!」祈心驚叫出聲,第一次見著自己的畫卷被這樣對待,細膩的心底頓時泛起了一股濃濃的傷感,鼻尖一酸,盈滿淚水的眼眶中當即便要落下珍珠來。
「小姐莫怪罪,待老奴向您解釋。」金嬤嬤心知祈心心中難過,單純的孩子又豈懂這些原委,拿過帕子將祈心眼中落下的淚水細細地擦了去,年邁的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道,「並非老奴對小姐的畫卷不尊重,實在是這宮廷內閣忌諱太多……」
「誒?」
金嬤嬤拉著祈心在圓凳上坐下,如同看遍世間滄桑的老人在開導自己的孫輩,「宮中謹記遠離邪僻巫蠱之物,雖說小姐所畫並非有心,但是難保他人無意,妖邪之物乃是宮中的大忌,小姐可是千萬要記住啊。」
一席話說得祈心懵懵懂懂,卻是真真切切地從金嬤嬤的臉上看到了認真與嚴肅,嬤嬤不會無端端地對她說這些,這點祈心深明大義,因而雖說只是半懂,卻也是立即點了點頭。
既然嬤嬤這般認真,那她也要牢牢記住的呀,大不了以後不再畫小狼了,想想總行吧……
祈心淺淺一笑讓嬤嬤安心,後者也是慈祥地舒展開了顏色,這個小宮人的聽話懂事讓她著實有所感動,只是欣慰之餘也不免為其擔憂,畢竟這皇宮內院,深牆之內的日子不是誰都過得慣的。
「嬤嬤饒命,嬤嬤饒命啊!」
思緒游移間,外面的喊叫卻是再度響了起來,祈心這下才真是坐不住了,憑心而論,她對那個叫穆靜的女子還是有些喜愛的,溫柔平淡,一看便知是個不喜好事的女子,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能讓趙嬤嬤如此這般地追著不放?
猶豫片刻,祈心終於是問出了口,雖說金嬤嬤待她還是不錯的,可是她可不能無禮呀,祈心就是這樣,別人對她用一分心思,她償還人家十分,輕言開口,祈心問得極有禮貌,「嬤嬤,心兒能出去看看麼?覺得穆靜姐姐喊得好可憐。」
金嬤嬤蒼老的面容怔了怔,似乎沒想到祈心會再度問她,宮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她訓誡宮人時一貫告誡的,只是不想這個乖巧可愛的女娃骨子裡還有種執拗的善良,這樣的人在宮裡,怕是注定要不易了。
「嬤嬤生氣了麼?」金嬤嬤長久無言,祈心當下便後悔了,拉扯著她的衣衫只希望她能別怨她,只是那喊聲依舊,聽得讓她難過。
「無事,既是小姐要去看,便由老奴代勞吧,這趙嬤嬤的脾氣,是得好好治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