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透著絲絲笑意,軒轅修明黃色的袍子在冬日明媚的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他是隻身一人而來的,沒有帶一名侍衛太監。
「軒轅修?」祈心望著那一抹被光暈包圍著的人影,刺眼的光線讓她睜不開眼。
「心兒一個人麼?」高大的男人走近她,他是帝王,在她面前卻斂去了所有的鋒芒。漆黑的眼底醞釀開一潭溫柔,她的發有些初醒的糾葛與凌亂,卻很柔軟,在微風中吹散開來,白細的肌膚如瓷般光潔,恍若吹彈可破,那一襲淺紫穿著在她身上分外好看,陽光灑在身上,鍍上了層淡淡的金色。
「是啊……淺衣不見了,你知道她去哪了麼?還有祈奈,為什麼他今天沒有來?」少女的身高只到他的腰際,一雙紫色的瞳眸勻淨通透如同世間最美妙的碧璽,她抬頭仰望著她,倔強的眼神有些拙劣地掩飾著驚恐。
是的,這是祈心醒來之後第一次感到驚慌。
半年了,半年裡都是祈奈日日夜夜地陪著她;她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便是祈奈,剛醒的她什麼都不懂,為她穿衣餵食的是祈奈,為她把脈煎藥的是祈奈,就連一日三餐,也是祈奈親自做的。她還記得他為她學習下廚,第一次做的便是荷葉蒸飯,他的手腳笨拙,第一次燒水手上燙出了水泡,右手腫了好些天,直到現在,在他右手拇指上依舊殘存著一個淺褐色的痕跡,但是那一碗蒸飯卻是完美到了極致,清香甜糯,沁著絲絲縷縷荷葉的幽香。
「國師有些事情,今日不能來了。」那一雙粉嫩小手已經將自己的衣袂拉成了一團,軒轅修皺眉,一絲不安油然而生,祈心似乎很是依賴祈奈,他只是離開了這麼一會,小丫頭就經受不住了。腦海中的一根弦沒由來地繃緊了,墨色的眸底沉了沉,黑色之中隱隱浮現出鷹一樣的銳利,軒轅修試探著開口,問得小心翼翼,「心兒很喜歡他麼?他一日不來便這般焦急。」
「誰喜歡他了!這個壞人,和白妖孽一樣壞!都欺負我不理我!」櫻桃小嘴一厥,祈心的眼眸怒火中燒。
哼!她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生氣了!
這些一個兩個三個都是混蛋,肯定是一起約著出去玩了,都不帶她!她決定從今天開始不理他們了!特別是祈奈!說好了會陪她的,竟然丟下她跑了!說什麼會守著心兒,都是騙人的!等他回來她一定不理他,給他點教訓!
「那就好。」如釋重負一般,傲視群雄的王者無聲地舒了口氣。是他想多了也是他糊塗了,祈心對祈奈應當只是親人之情,方才八歲的她,又怎能懂得男女之愛呢?心兒只會是他的,他會給她最好的宮殿、最好的寵愛,她會是他最鍾愛的妃子,獨享後宮專寵,他會等她長大,等她成熟,他對她的感情,普天之下無人能及。
「心兒想做朕的妃子麼?」躊躇再三,他依舊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選妃之典就在午後,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心兒的想法,卻也一直惶恐著心兒知道後會逃離,現在的她還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天真爛漫,他突然不想再隱瞞她什麼,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妃子?妃子是什麼?好玩麼?」水晶般的紫眸忽閃忽閃,軒轅修望著他,簡直就是哭笑不得。現在的祈心是無憂無慮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美好的,失去記憶的她空白得像一片白紙,似乎目前為止受到的最大的打擊便是祈奈的失蹤;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的她總是用「好玩」衡量著一切,對她而言若是有趣的便是願意嘗試的,就像是紙鳶,在知道他也會做紙鳶的時候她三天兩頭叫淺衣來催他,催他給她做九龍盤珠的紙鳶。
「算是吧。」他的底氣有些不足,後宮高牆,內裡的一切他是再清楚不過,他不忍心他因為宮斗險惡失了如今平和的心境,卻是不得不狠下心來。他告訴自己他是皇帝,他有能力保護好她,他會給她締造最厚實的屏障,給她最堅實的保護,那些女人不會有機會傷到她,她會成為後宮的主人。「只是心兒再也不能開這裡了。」
他還是告訴了她她即將面臨的處境,他怕她若是勉強會因此恨他,只是指骨卻忍不住地顫抖起來,王者如他,卻對一個少女的情緒產生了懼怕,他已經錯過了宸兒,不能再失去你心兒了。
「那祈奈呢?」迷茫的疑問讓軒轅修的心猛地一震,她真的離不開他麼,那個白衣的男人?
「啊!不對!」祈心的神情十分嚴峻,目光之中閃爍著認真的光輝。她差點忘了,祈奈這個壞人都丟下跑了,她竟然還想著要和他一起玩!不行!這樣下去一定不行!「軒轅修,我決定做你妃子哦。」
小傢伙的目光格外真誠,彷彿是思慮再三才做出了十分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的確是重大,她的思慮卻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讓她後悔不已。軒轅修倒像是被她的決定嚇到了,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回答,他卻又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問題,他忽然覺得沒有聽懂,亦或者他所聽到的那個回答只是自己的幻覺。
祈心向來直來直去,毫不在意地重複了遍自己的回答還直叫軒轅修的師傅沒有教好他。
「一定是你以前沒有好好學習功課,連句話都聽不懂!」祈心覺得好嫌棄,聽祈奈說他是皇帝啊,皇帝好像是個很厲害的人物,當初她和祈奈還向他行禮來著,原來這麼沒有文化,真是浪費了她的禮貌。
顯然她絲毫不記得進宮之後的她除了第一日乖乖地遵循了禮儀,之後就再也沒將軒轅修當皇帝,皇帝對她而言也是個陌生的詞,軒轅修對她來說也有種隨意差遣呼來喝去的感覺,想到了便找來玩玩,不想玩就一邊散養著,其實她的小氣焰在某些時候早已蓋過了軒轅修,簡直就是個小女皇。
軒轅修承認他輸了,對於祈心他總是有些手足無措,小丫頭的一句話便能讓他無語,即便是統領江山的他都覺得慚愧不已。
「時辰快到了,心兒要乖乖的,朕先走了,一會而會有人來伺候你洗漱用膳。」順了順她有些凌亂的發,她還沒來得及洗漱,卻已經週身瀰漫著一股有些稚嫩的幽香,院內樹影的方位又偏移了一刻,祭祀快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