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姬……
銀冥宸屏息靠近,床上的人兒安然躺著氣息平緩而又穩定。她的臉側還有傷痕斑駁,褐色的凸起似是鞭痕又像是刀傷,緣著頸側開始向下蔓延,綿密地織成了蛛網一般,她的藕臂裸露在外,同樣是深淺如同渠溝一般的凹凸,像是爬滿了蚯蚓,令人疙瘩漸起。
「這……」落塵只瞥了一眼便驚得摀住了嘴,這真的是一個女子麼?為何面目猙獰得會如此這般?
「墨姬?」銀冥宸試探著開口,床榻上的女子羽睫輕顫,不一會兒便睜開了眸子。
「宸小姐?」她的視線依舊是有些模糊,眨了幾下眼睛方才分辨出眼前的一襲白衣。「這裡是?」
身處的環境是陌生的,床邊一扇木雕屏風隔開了內外,她不知外面是什麼,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她記得她被漓火關在了水牢,她記得自己見到了寂,她的喉嚨被人掐住,她被抬起吊在了半空,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澄澈的瞳眸倏然睜大,佈滿傷疤的手撫上小腹,她凝聚了全身的意識想要遏制住指尖的顫抖;不敢,她竟然不敢去撫摸自己孩子的所在,她好怕,好怕和寂的骨肉會就這樣失去……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銀冥宸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滑落到她的腹間,小腹微隆,孩子分明是安然的。
「不用擔心,孩子還在。」她柔聲提醒道,床上的女子這才怔愣著機械般地低頭,指尖觸碰到粗布的裡衣,潔白的布料,她的衣衫不知何時被人換了過了,那身粘血的紫衫早已不見,絲絲的暖意從衣料之下滲透出來,有力的脈動一下一下突突地跳著,像是在回應她的擔憂,以獨特的方式安慰著她。
「孩子……」墨姬沉重地閉了閉眸,銀冥宸示意落塵去端杯水來,丫頭領命,當下便去了。
「這是凌宸殿,漓火為什麼要讓人送你來這?」她側身坐在床緣,榻上的女人卻是一臉茫然,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日漓火來了牢中將我抓了出來,後來我便昏睡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便聽見了小姐的叫聲。」女子單薄的身形掙扎著起身,她坐在床上張望著四周的一切,所見之處除了那扇雕木屏風便是另一邊的白牆,視野之內竟然再無其它。「這便是凌宸殿麼?」,她從未踏足此殿,夜門之中但凡殿名之內有宸字的皆是府內核心的所在,她一名外派的細作時無權踏足的,只是現在她為何會被帶到這裡?這顯然是臨時隔開的一間,漓火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你的傷還疼麼?」她最關心的還是墨姬的身子,這麼大面積的傷痕,比起她那時在雍門的狀況還要淒慘。
「不痛了,那些傷口好像都被人處理過了。」她的傷痛處現在大都滲透著絲絲涼意,像是用了上好的良藥,原本潰爛的地方竟然已經不痛,只是如今的肌膚卻是都糾結到了一起,渾身上下滿目傷痕。
「那就好。」落塵已將茶端了來,銀冥宸將茶水遞給她,乾澀多日的唇瓣終於得到了滋潤,喉間的乾裂之痛也得到了些微的緩和。
「宸小姐……你知道主上這麼做的用意麼?」猶豫再三,她終究是開了口,如此之大的境況的轉變,讓她的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絲不安。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抹苦笑,銀冥宸的灰眸暗沉,像是也是疲憊多時。
「宸小姐的丫鬟換過了麼?為何不見上次與你同來的那一個?」對於銀冥宸她是感動的,明明是身處對立的立場,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卻依舊在她最為落魄的時候過來看她,情真意切,比之共同習武的饒空瑾更為真實。
「允兒姐姐因為陪同小姐去水牢被主上下令處死了。」不忍心小姐再回憶一遍痛苦,落塵輕聲地回答了她,墨姬的心中一顫,對銀冥宸的虧欠之意又濃了幾分。「對不起……」
灰色的眼眸低垂,銀冥宸長久才緩過神來,望著榻上比她更為淒苦的人兒,笑容無奈卻又釋然,「無妨,允兒走了或許也是好的,若是要她再跟我過這種身不由己的日子,怕是才真的會比死還要痛苦。」
允兒對她的心沒人比她更為清楚,若是這丫頭見著她如此的處境,怕是心裡會比她還要傷心難過的。
「司空寂呢?抱歉……上次的話我還未來得及幫你帶給他……」墨姬無恙她定然高興,只是若是那男人出事,這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又當是如何自處?奇異般的,向來視司空寂為一切的女人竟然錯愕了片刻,思索了半天竟是空洞著眼神開始搖頭。
她不記得了……
她竟然不記得了……
腦海之中的場景片片閃過,她記得再黑暗的牢獄之中遭受的一切,記得被漓火從牢中拖出來摔到地上,記得她見到寂望著她目光深切,中間這一段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腦中像是缺失了一片,寂應該是沒事的吧,我記得我見過他。」
她忘記了。
她竟然忘記了最愛的男人的處境。
寂應該是沒事的吧……
我記得我見過他……
司空寂才、身處牢中,她的口吻卻如此雲淡風輕,素手快如閃電地搭上她的脈搏,指腹下一絲輕微的湧動讓銀冥宸如遭驚雷!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伸手點下墨姬身上的幾處大穴,銀冥宸的心再一次被人痛扯成一片一片。
漓火……你竟當真是變得如此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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