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于飛傾愛千年 鸞囚金籠 第一百零七章  水牢(二)
    虛弱的聲音,墨姬已然是氣若游絲,無力的身子斜斜倚靠著身後滿是血斑的牆體,澄澈的眸子中那搖搖欲墜的半滴清淚看得銀冥宸忍不住心顫,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傾盡全部去愛一個幾乎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當一切被人毀去,最後自身難保的時刻,心中的執念卻依舊停駐在最愛的人的身上,這樣柔弱的一個女人,那日是哭得如此悲切傷心,此刻鮮血浸沒了大半的衣袍,卻硬是堅強地忍住沒有讓眼淚奪眶而出。

    「墨姬……」銀冥宸猶豫不決的開口,她依稀記得那日這女子原本穿的是件紅衣,可不知為何,後來硬是去換回了紫色,「你很討厭紅色?」

    地上的人兒有片刻的遲疑,只是一瞬,便是燦爛地笑開了,「小姐是指那日我硬是要去換衣的事麼?」銀冥宸無言默認,墨姬勉強著支起身子,清亮的眸子遠遠地望著什麼,「不是不喜歡……是太喜歡了……那件紅衣是寂給我的,我知道那是他給我的嫁衣……所以我捨不得,我怕弄髒了它,辜負了他的心……」

    血肉模糊的掌心,原本細潔的肌膚被鮮紅滲血的指甲印所代替,那是用刑只是她拚命隱忍留下的,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分散了身上的疼痛,墨姬有些艱難地抬起那雙不堪入目的雙手,似乎想要抓住點什麼,銀冥宸俯身靜靜地拉住她,滿是粘稠鮮血的雙手,在她月白色的華服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印,「別太用力,會更疼的。」銀冥宸終於是忍不住地開了口,這哪還是人,全身肌膚沒有一處完好,遍體鱗傷的痛她沒有承受過,卻也曾親眼目睹過。

    「小姐……墨姬自知罪人,不敢要求什麼,墨姬知道小姐心善……只想……只想求小姐帶句話給寂……他……他送的嫁衣我很喜歡……我一直都……一直都是真的愛他……」不知為何,渾身是血的女人突然忍不住地咳喘起來,銀冥宸眉心一鎖,點了她身上的幾處大穴,女子的氣息漸漸平復下來,銀冥宸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牢室。

    允兒在門外已經等候多時,銀冥宸出現的時候那身上的血污著實將她嚇了一跳,「小姐?小姐受傷了麼?」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走近她,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絲毫的傷痕。

    「不是我的血……」銀冥宸有些疲憊地合上了眸子,看到的種種已經像是印刻在了腦中,久久揮之不去,「是墨姬的。」紫色的眸子睜開,清亮的目光淡漠疏遠。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也不等那個侍衛領路,獨自憑藉著記憶向著來時的石道走去,允兒不知她看見了些什麼,卻懂得裡面的人處境定是不好的,一句話都不多問,抱緊了銀冥宸的白狐裘披風跟在後面,一步不敢落下。

    銀冥宸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著,雙腿的機械麻木卻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看過墨姬過後她突然不敢再去見司空寂,僅僅是一個柔弱的女人便已被折磨成這樣,那司空寂的處境又當是如何……她從來沒有想到漓火會是如此狠戾的一個男人,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冷漠,只是太過於決斷和專制,卻不曾想過他的手段會如此凌厲……初春的晚風刮在身上,冰冷刺骨,銀冥宸不禁一個激靈。前方傳來微弱的光芒,是出口到了,允兒終於是趕上了她的腳步,走到跟前將懷中的披風抖開,「小姐,當心著涼。」

    皓月當空,銀冥宸走在有些濕滑的青石板路上,後院之中滿是寂靜,今日府中的傭人們都應當是伺候在了凌宸殿,停駐在了那場晚宴上。

    「允兒,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望著那一輪彎月,銀冥宸突然很想獨自待一會,最近發生的變化太多,她需要時間好好地消化。

    「好。」丫頭識趣地退了下去,今日的日子特殊,讓小姐靜靜待會也是好的。

    腳步漸行漸遠,這下當真是只剩下了她一個。

    漆黑的夜裡那一輪皎潔暈開了銀輝一片,銀色的光芒透過密集的樹冠傾灑在大地上,點點斑駁的明亮像是照進了人心裡。

    歲月靜好。

    怕是描述的便是這般寧靜的美麗吧……

    只是如今,墨姬的靜好又是在哪裡,司空寂的歲月又當是何去何從……

    「墨姬……墨姬愧對主上,主上留情保住了孩子的性命……墨姬……墨姬已經很開心了……」

    「小姐……謝小姐還記得墨姬……只是……只是寂……」

    「小姐……墨姬自知罪人,不敢要求什麼,墨姬知道小姐心善……只想……只想求小姐帶句話給寂……他……他送的嫁衣我很喜歡……我一直都……一直都是真的愛他……」

    臨走前墨姬的話語突然在腦海之中響了起來,她最終還是沒有去司空寂那裡,自然也就沒能幫墨姬帶到那句話。

    「主上留情保住了孩子的性命……墨姬……墨姬已經很開心了……」

    這是個多麼容易滿足的女人,只是因的腹中孩子的留存便將所經歷的一切傷痛就這樣一筆帶過了,雖然銀冥宸不知道漓火是如何做到將人重傷至此卻保住了孩子的命,但或許這真的是對墨姬最大的恩惠了,至少留存了她的念想,讓她不至於徹底奔潰。

    足下的步子說不出節奏,不知何時她竟是來到了白樓,這個她一直聽聞卻從未來過的地方。白樓的主殿殿門禁閉,顓頊玉她們應是還沒有從凌宸殿回來,也是,好不容易能與自己的夫君相見,又有多少女子願意就如此離開;有時候就連她都覺得哥哥對她未免太過冷淡,畢竟是結髮之妻,就算是迫不得已卻也不能如此冷落。

    拾級推門欲入殿而觀,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充滿挑釁意味的女聲,「宸小姐?今夜怎麼會得空到我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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