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這是她回到夜門的第三日,銀冥宸斜斜地靠在榻上,閉目凝神;用完午膳,允兒將碗筷端了出去,現下不知為何又是折了回來,站在殿門口,欲言又止。
「怎麼了?」身邊,灰紫色的小狼靜靜地躺著,它似乎可以自由地變幻身形的大小,現在又回復到銀冥宸離開時的那般大小,雙眼微瞇,舒服地趴在那,銀冥宸的纖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它的額頭,紫灰色的皮毛之下,一個奇異的符號若隱若現。
「允兒?」久久未聽到丫鬟的回話,銀冥宸皺眉起身,這丫頭今日好生彆扭,小媳婦般地絞手站在門邊,不進也不退。「出什麼事了麼?」
粉色衣裳的丫頭彆扭至極,站在那支吾了半天,目光不安地撇著銀冥宸,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若是沒想好怎麼說,那等你思緒好了再告訴我吧。」銀冥宸躺回身去,這丫頭的心思她再清楚不過,定是怕說了什麼她會不開心,急也是急不來,只能等她想好了,萬一有個什麼,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接受的時間。
她自顧自地假寐冥想,眠不知不覺似乎又往她這擠了幾分,快要初春了,天氣是愈發地冷了,她也將小狼摟得更緊了些,加上殿內的溫溫炭火,倒也算極為舒適的。有殿門合上的聲音,允兒像是出去了片刻,不一會又是回來了,床榻邊有輕微的顫動,銀冥宸睜開眼,一件月白色銀絲暗紋的袍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邊,袍子上,銀質血薔薇的簪子和同款的甲套,妖艷華貴。
「小姐……今晚是主上納妾,說要聚在府裡一起吃頓便飯。」
允兒的聲音已有哭腔,銀冥宸聽了這話也是怔了怔,然而只是片刻,嬌俏的唇角變綻放開一朵明媚的笑。「是麼?是哪家府裡的小姐?」
粉衣的小丫頭聞言愣了愣,想到主上成親時小姐的出走,如今這是怎麼了,小姐不會是傷心過度了吧,主上納妾她竟然笑得如此恬然,「小姐……您……沒事吧?」
被她這麼一問,銀冥宸卻是有些找不到方向,這丫頭是怎麼了,怎麼今日如此古怪……「我沒事啊……有什麼問題麼?」
「這……主上納妾,您就不難過麼?」允兒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口來,她不明白,小姐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如此輕鬆的表情。
「哥哥……」允兒的話讓銀冥宸倏然醒悟,怪她,許久不在夜門,竟是忘了這丫頭細膩的心思;同在夜門這麼久,朝夕相處的日子,何況她還曾經為了哥哥的大婚離家出走,這內裡種種,怕是這丫頭早已看出。「哥哥納妾,我自然是應當開心的,又怎會難過,之前是我不懂事,如今雍門一遭,我也算是明瞭,凡事不能太過任性才是。對了,新納的姬妾叫什麼?皇上那邊知道麼?」再怎麼說皇上還是封了哥哥做王爺,納妾之事,理應是要向皇上報備的。
「額……皇上,皇上那邊昨日就批了下來,因而今日主上才說一起吃個便飯的。」允兒似乎還沒從銀冥宸的轉變之中回過神來,回話的語調都有些不太對,「顓頊玉之前害了小姐,這次她也不好說些什麼,主上新納的妾室就是饒空瑾,那個從雍門回來的白樓的女人。」
饒空瑾……
聽到了這個名字,銀冥宸不禁產生了一瞬的恍惚她以為漓火對她的應允只是權宜之計,沒想到他真的將如此自私的一個女人收作了妾室……
「小姐?」允兒叫了幾聲都不見銀冥宸回話,不由得聲音又響了些,「小姐沒事吧?」
「沒事。」銀冥宸淺笑,罷了,若是哥哥喜歡,也是件未嘗不可的事。「允兒,替我梳妝吧,別誤了哥哥的時辰。」
皇城,聖雍宮。
「啟奏陛下,恕臣無能,雍門被大火燒成灰燼一片,片磚半瓦都未曾留下,那屍體燒得已是焦黑,臣實在是分辨不出裡面是否也有司空寂的遺骸。」金鑾殿下,仵作俯首叩拜,羞愧地不知應當如何。
前日有人望見城郊上空升騰起一片黑煙,說是雍門的方向失火了,事情之大驚動了聖上,他奉皇帝之命連夜趕到了雍門查看情況,卻發現到達之時熊熊烈焰早已吞噬了一切。他帶了幾十個人,好不容易撲滅了那場沖天之火,勘察之時卻發現雍門之內只殘存一片焦枯,昔日華貴富麗的殿宇付之一炬,傳聞中那富可敵國的財富也伴著那一場大火化為了黑煙焦土。他們妄想從灰燼之中尋找些許的蛛絲馬跡,只是縱火之人手法詭異,除了滿地的酒罐碎片,竟然再也查驗不出其他……
金殿上的軒轅修片言不語,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仵作下去。
「你也真難為人,明知道漓火行事向來一乾二淨,又何必讓他多走這一遭。」仵作走後,白魅立時便從殿樑上翻身下來,這大內皇宮,能夠如此猖獗還不被人發現的,怕是只有他一人了。
「縱是我知道那又如何,朝堂上下不知道,天下百姓不知,依舊是要人說明一切。」軒轅修歎息著向後靠了靠,雙眸微闔,似乎極為疲憊。
「我看,你要他去確定是否真的沒有痕跡才是目的。」白魅不屑地撇嘴,軒轅修的心思他還不曉得,城府之深,早就超越後宮那個老狐狸了,「大患算是除了,這下可以舒心了吧!」
白魅沒好氣地看著他,軒轅修倒是也不在意,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她,回去了?」不知過了多久,沉沉的聲音從軒轅修的喉頭靜靜發出,白魅略一遲緩,終是瞭解了軒轅修說的是誰。
「自然,你昨日不是還說,漓火要再納姬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