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姬的臉色蒼白得像是失了生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雙手勉強地支撐著身子,整個人卻依舊顯得搖搖欲墜。她對寂做過什麼她當然知道,那是她來雍門的最初目的,鼓起勇氣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她的眼神飄忽而緩慢,似乎是用盡了一生的氣力。
「姬兒,我要聽你說的,你知道我信你。」司空寂強自鎮定著,心裡的恐慌卻是逐漸溢了出來,饒空瑾的堅持和墨姬的失常,若是他再看不出什麼那他就真的是廢物了,說出口的話不知是說給墨姬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無論如何他都要聽墨姬的親口之辭。
「司空門主是要自欺欺人麼?你信她?那她若是欺你你可也信?」饒空瑾只覺得好笑,媚眼輕佻,「也是,若不是,門主的信賴,姬兒與我又怎可能欺瞞你如此之久。司空門主還記得我那時的傷麼,那可是我們在夜門之時演練了千萬次才成功的呢,直入心肺卻只差幾分,呵,若不是姬兒有著雙澄澈的眸子……司空門主最愛的應當就是那雙眸子吧,乾淨純澈,沒有一絲雜質,門主可是沒見過姬兒訓練之時的樣子呢,刑滿的囚犯一刀斷喉,那時候她的眸子可也是這樣的呢,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個前去放人的侍女呢……正是這雙眸子,她才能來接近門主你,若不是這雙沒有雜念的眸子,挨那一刀的可就是她了……也難為了她,愛上你卻怕你發現她的過去,自廢武功花了一個多月才調理好身子。」
饒空瑾的輕笑聲迴盪在耳,墨姬那突如其來的一月虛頹霎時閃入司空寂的腦中。
沒事,姬兒只是覺得身子有些難受,躺幾日便好了……
虛弱的聲音言猶在耳,難怪那時她鐵了心了不肯叫大夫,一口咬定是女兒家的私事,額頭上豆大的汗水在他腦海中浮現,這哪是她月事到來之時的表現!猛地伸手去搭那皓腕處的脈搏,有些虛浮的脈象顯然是身子還沒復原的表現,朝日積累下的武功在一夕之間毀於一旦,那又可是幾月便能修養好的。
「你騙我。」放下昔日小心呵護著的那雙嬌手,再開口之時卻已經變為了陳述,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事實的一切皆是在此明擺著,一段莫名其妙的情感,一段本就不該有的信任,錯不在她,是他自己太過溺愛了。司空寂後退了一步,疲憊地合上了雙眼,真相如此又能如何,如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放手而已,還好,他錯的還不算離譜……
再也不想說什麼,最後瞥了一眼摔坐在地上的女人,司空寂扭頭便走,不想再做片刻的停留,殿門毫無預兆地合上,背後的氣息莫名地一凜,殺手的直覺讓他本能的回身,身後,水晶般的冰刃卻似乎早已等候了他多時。
漓火!
他竟然安然無恙!
「怎麼?見我無事,很意外是不是?」和自己相似的氣息,邪冷的話語,漓火卻似乎更像是鬼魅,蒼白而無情,他的身後,影子平靜地站在那,陰冷的眸色,恍若是變了一個人般。
「主上,影子早就提醒過你不該動情,可惜,你沒聽他的勸。」銀冥宸早就被人鬆綁,兩名黑衣人被人一劍封喉,一名不知從何而來的紫衣少女正替她包紮著脖頸的傷口。影子的話依舊是如此地恭敬,此刻聽來這句主上叫的卻似乎並不是他,像是要印證他的想法,「嘩」地一聲,人皮的面具被撕得粉碎,一張陌生的臉頓時出現在了影子的身上。麥色的皮膚深邃的眼眶,左臉的顴骨處刺青一個篆體的殤字,這哪是影子,分明就是另一個男人,終於露出真面目的男人當即對著銀冥宸的方向就是一跪,「宸小姐的傷屬下萬分抱歉,回門後自當向主上領罰!」
遠遠看見那張臉,銀冥宸的呼吸倏然一滯,是玄殤,她自幼的護衛,可是宮滅過後卻是再也沒有見到他。
「你是如何做到的!」司空寂的拳頭攥得發出咯咯的響聲,仔細回想起來影子在銀冥宸被抓之後便是再也沒有提醒過他關於墨姬的事,可是雍門的防禦也甚是緊密,影子的伸手也是雍門僅在他之下的,為何這人竟能替換他,還不露出絲毫蛛絲馬跡?
「司空兄很是抱歉。」一直坐山觀虎鬥的北宮沐突然開口,北宮凌更是早在不知不覺中也來到了漓火的身後,司空寂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一切,一直以來的世交竟然也是背叛了他……
「影子是夜門的人,這可是我前幾日才知道的,至於姬兒……」感受到漓火有些不耐煩的氣息,饒空瑾知道最後的時機已經到來,有漓火在司空寂不可能有機會逃脫,「我想司空門主曾經也是懷疑過姬兒的,門主在濯裔閣時的怒氣,可是差一點便要了姬兒的命。」杏哞瞟過早已靈魂出竅的墨姬,饒空瑾心中突然有種毀滅的快感,「只是姬兒為了救你受傷了,那傷也不算是輕了,與我那時比起來,也是不分上下,為了獲取你的信任,姬兒也算是獻出了一切……」
歎息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的刺耳,司空寂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骨節分明的雙手,十指握拳攥得快要錯了位,墨色的雙眸中再次溢出了血腥,狠厲的目光停滯在墨姬的身上,一切就發生在千鈞一髮的瞬間!
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生命,完全像是忽略了一切,雍門的覆滅看起來就在近在咫尺的朝夕,原本在坐的殺手直到此時都沒有出現,司空寂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是他葬送了雍門的一切,是墨姬的到來,贏了他的信任與情感,卻將他推入了地獄之門!冰刃被徒手直直格擋開,司空寂發狂一般地扼住了墨姬的喉嚨,那纖細的脖頸在他的手中,彷彿下一刻便會被他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