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眼前所見是寂死般的黑暗,深沉的色調,幽邃的空間,前後左右都是相同的景致,黑壓壓的一片,辨不清遠近,看不到前後。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凝固了起來,壓抑成一團,將她整個裹住,密不透風……
哥哥……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銀冥宸覺得自己窒息在了夢中,想要清醒卻是徒勞無望。
醒來啊……快點醒來啊……時間不多了……
沒用的……別掙扎了……從來就是個錯誤……
一切終將回到該有的軌道上去……
是誰在說話?
頭撕裂般的痛,銀冥宸覺得像是有人鑽裂了自己的頭顱,將左右兩半生生扯開,片片擊碎……
痛……
恍惚的冰涼的感覺,不知是從何而來,銀冥宸覺得那股冰涼似乎是浸入了自己的軀體,安定住了劇烈刺痛的頭顱,那清清涼涼的感覺如同一彎清泉,絲絲縷縷地慢慢滲入,浸漫進她的心間,連同那顆不安焦躁的心,似乎都被悄然撫慰了,
「宸兒……」
男人清遠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意識突然著了魔般被拉了回來,銀冥宸勉強地睜開依舊有些沉重的眼眸,模糊的影像慢慢變得清晰起來,燭光明媚的青竹桌案邊,白衣的男子一頭墨黑長髮披肩及腰,清眸明亮,幽紫深邃的眸子隱匿著淺淺的溫柔,眉宇之間見風雅,他的聲息顯得如此的寧靜,微揚的嘴角邊,一抹淡如遠山的笑驅逐出了一片塵俗,他悠然清遠,宛若神祇般剔盡了凡華。
「祈奈?」銀冥宸自床上支起身子,真的是他,昏迷前的幻影迷濛,她一度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原來恍然一夢竟成真,祈奈真的是出關了。回想起兩人的初遇與南疆那些幾乎無憂的日子,銀冥宸突然好奇,為什麼祈奈竟會從遙遠的南疆跑到中原來。
「身子感覺好些了麼?」溫柔的眼神,如同凝望著最珍愛的至寶,祈奈溫和的手掌輕揉她的發頂,熟悉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開來。
「好很多了,是祈奈救我的麼?」銀冥宸抬頭,灰色的眸子對上他的溫柔,嘴角不自覺地牽起了一朵梨渦。
「是,想來看看你。」
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她心中的話尚未問出口,祈奈已經率先開口。修長的身影自座上起身,他來到她跟前在床邊坐下,寬大的手掌伸向她的額頭,極為小心地貼了上去。
「怎麼了?」他的眼底有濃濃的擔憂,她不由不解,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她的心中一凜,「影子呢?我們這是在哪?」
「你發燒了。」放下手,祈奈的語氣中依舊有揮之不去的憂慮,「這是我的竹居,和你同行的那名男子已經無礙了,可是宸兒,你們怎麼會去碰了地獄封喉?」
「地獄封喉?我只是去那給司空寂找解藥的藥引而已。」說出的話語中有著明顯的驚詫,銀冥宸的雙眼倏然睜大,她突然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在說些什麼。
「你應是找錯了,你要的是什麼?」紫黑色的瞳眸中閃爍著一抹擔心的神色,祈奈問著,心下確已猜中了大半,「見血封喉麼?」
「嗯。」
「你們找到的是地獄封喉。」祈奈的語氣中不知為何多了道歎息,「地獄封喉只產於紫鳩山,因於紫鳩山冥魂過多,怨氣凝結不散,久居此處,繼而侵入了山上所生見血封喉的根莖,被木心所吸納,驅逐出了樹靈,化形地獄封喉。」
「如此說來,地獄封喉也是樹麼?」銀冥宸聽得奇異,她是第一次聽說夢璃還有如此生物,凝結天地怨靈,化形生長。
「地獄封喉的樹體就是見血封喉的原株,山上無光,因而你們會認錯,兩種樹雖然外形一致,其實樹體顏色是不一的,地獄封喉通體灰綠,樹形相比見血封喉要大些,並不像見血封喉那般會有毒汁。」
「沒有毒汁?」
「是。地獄封喉實則已是死樹,內裡乾癟,不可能出現毒汁。」墨紫色的眸子對上眼前的灰眸,雖然銀冥宸沒問再多可祈奈早已心下瞭然,「你們聽到的汁液流出的聲音是內靈擠破樹體的聲音,由於樹體破裂,因而才會將怨靈放了出來。」
「怨靈?傷了影子的是怨靈?」依稀記得那時四周只有疾風凜冽,可是影子卻不知為何突然倒地,鮮血不止,可是真的是怨靈麼,難怪當時四下無人,她的衣袂卻憑空被撕扯開去。
「那是隻鳥靈,在地獄封喉內困了千年,屍腐之氣集聚不散,凝化出了冥形,它已被我用焚然蓮焰渡了開去,宸兒大可放心。和你同行的那男子的傷是感染了腐氣,我已替他處理包紮,不日便可痊癒。」祈奈微笑,起身斟了盞茶遞給她,上好的青茗,迷醉的香氣侵入了人肺腑,凝神安心。
「那便好。」銀冥宸淺笑接過茶盞,溫暖的茶體流入喉口,潤澤了一切。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銀冥宸眉心微皺,放下茶盞,似乎是看到了希冀。
「祈奈,你一定能救我哥哥的對不對?」
雍門,一片黑暗之中,司空寂臉色蒼白地斜倚在高座上。
「寂!」紫衣的人兒跌跌撞撞地從殿外跑了進來,幾乎是撲到在了司空寂的懷中。細膩的葇胰心疼地撫上愈見衰退的臉龐,丹寇裝點的指甲將蒼白的臉色顯襯得更為無力。
「到底是怎麼了?銀冥宸他們要什麼時候回來?」墨姬的頰邊已滑落兩行清淚,她是真快要嚇死了,方才侍衛稟告說司空寂突然氣息內亂,她的心都快被揪了起來。
「姬兒,別怕。」略顯蒼白的手撫上眼前的粉嫩,墨姬漫過清眸的淚水讓他心疼。
身後的侍衛突然傳來低聲的稟告,修長的手一頓,與此同時,墨姬澄澈的眸中明顯劃過一抹欣喜。
「主上,銀冥宸和影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