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門。
偏殿裡的燈有些昏暗,饒空瑾在香爐裡點燃熏香,墨姬還在洗漱,兩人顯然是準備睡了。
裊裊香煙四散開來,只片刻,屋頂上就傳來沉悶的一聲輕響。屋裡的人兒相視一笑,很好,熏香發揮作用了。
這熏香的名字叫忘魂香,點燃過後只片刻就能讓人陷入沉睡中,沉睡了的人夢中會出現幻覺,使其無論沉睡多久,醒來過後都會以為自己一直是清醒的。這是夜門的獨門藥香,外界沒有人知道。
「怎麼樣,司空寂那邊有何進展嗎?」關上門窗,拉上內室的簾子,饒空瑾自桌邊坐下開始詢問墨姬的情況。
「這幾日我日日陪他,每晚都為他送去夜宵,料想,他應該已經開始相信我了。只是別的就不知了,他才剛開始對我有絲信任,雍門的事情自然不會當著我面說的,」
饒空瑾身子雖好,可大夫說仍需靜養一段時間。其實她們並不是姐妹,她們兩從小在夜門長大,都是漓火從青樓裡救回來的,墨姬比饒空瑾小兩歲,今年十六了。在夜門待了十年,漓火每日都派人教她們武功和用毒,她們一直知道,漓火是在準備著什麼,而漓火救她們,只是因為她們有利用價值。
兩個多月前的那天晚上,黧痕忽然之間出現,告訴她們主上需要她們的時候到了,那日她們便知,平靜的日子過去了。在夜門待了那麼久,她們已經猜得到漓火可能會要她們去做些什麼,那晚她們對飲而醉,算是為夜門的生活畫上了個句號。
大夫來請脈時,司空寂也在,與其說是關心她們姐妹的生活,不如說是找個理由試探。大夫說饒空瑾已痊癒,但是仍需靜養一月,於是墨姬便順水推舟地每日去司空寂身邊待著,端茶送水,以報恩德。司空寂剛開始時試過攆她走,可是她委屈地說怕打擾姐姐靜養,自己一人又無聊,幾次三番下來,司空寂也便隨她去了,只是不讓她動他東西,便也沒有其他了。
「那就好……」饒空瑾舒了口氣。
那日大夫來請脈時,她在司空寂眼底看到了隱忍的懷疑,雖然在她們面前,司空寂只是一直面無表情,可是她知道,身為一個殺手組織的頭目,真正的司空寂絕對不會是眼前所見這般。自她受傷到現在,墨姬在司空寂身邊已經待了快三個月,那個男人的謹慎黧痕早就給她們交代過,她們不能有絲毫的差錯,必須用最自然真實的方式獲取司空寂的信任。所以她的傷是真的,當日黧痕來時曾將一切的計劃交代給她們,她們兩人要佯裝被夜門的人追殺,並且必須有一個人要受傷。司空寂很謹慎,但與此同時,他卻是個野心極大的人。
雍門其實是朝廷在江湖成立的殺手組織,以江湖的勢力掃除一切可能威脅皇權但又無法定罪的人,只是現任門主司空寂野心極大,因而朝廷雖然依舊會交付任務予他,同時也時刻派人盯著他。司空寂的野心在於權勢,當十多年前夜門一夜崛起時,司空寂便已感受到了威脅。幾年來他一直在著手於出去夜門的事,只是漓火一直涉世不深,對外界事宜不怎麼關心,更別說與雍門為敵。司空寂無方,卻開始暗中與夜門爭奪,為的就是惹怒漓火向他攻擊,好讓他找到反攻的借口,一舉毀滅夜門。
所以夜門要的人,司空寂必定不肯放,即便是懷疑事有蹊蹺,也依舊不會!
因而如今她們要做的,首先便是獲取司空寂的信任,她重傷靜養,正好成為了墨姬接近司空寂最好的借口!
漓火來要人,其實是那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漓火來的那日,她和墨姬被帶過去了,再一次見到那個救他的男人,卻已經隔了十年。她比墨姬早入夜門三年,漓火救了她後便將她安置在白樓再也沒管過,那一年她十歲,漓火也不過大她四五歲的樣子,卻已是一門之主。
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眼她便已經深深沉淪,她在白樓苦等了一年多,漓火卻都沒有出現。直到有一日,她訓練完畢在白樓屋頂上吹風,遠遠望見一個月白色的小人兒,漓火抱著她,寵溺地撫摸她的長髮,終於,她知道了自己的癡想,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再等下去。白樓,終究是禁錮了她的人,她的心。又是兩年,墨姬也被救了回來,她終於不用在這麼孤獨,可是那個男人的身影,卻日日出現在她的夢中。
得不到的,便守著吧……
她更努力地訓練,更努力地煉毒,只要能為他做點什麼,便已足夠。
再後來,顓頊玉嫁了進來。那個可憐的郡主即便是皇帝賜婚明媒正娶的,卻也躲不了庭院深深、束之高閣的命運,她似乎比她們還慘,整日待在房中無所事事。或許在漓火的眼中,只有那抹白影才是珍貴的吧,值得他為之寵溺而笑。
「姐姐,主上那邊,有什麼消息麼?」
墨姬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略一回神,轉而無奈搖頭,「這才剛開始,司空寂的戒心還未放下,主上的人聯繫我們肯定會被發現。別急,你既說他已經開始相信你了,相信離全部的信任也不久了。」
墨姬有雙澄澈的眼睛,十年來即便訓練多少辛苦殘酷,那雙眼睛卻依舊未變,天真、澄淨,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她選擇挨那一刀而讓,墨姬接近司空寂。江湖中翻滾太久,澄澈就顯得格外奢侈,墨姬的眼睛,絕對會是獲取司空寂信任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