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一層層蕩來,那般輕柔,卻如同一把小刀切割著她的心。一般的疼會疼至麻木,而這裡不是,它越疼越清醒,於是那疼便遍佈於血肉中的每一寸,每一縷,那麼敏感,那麼清晰。這是一種永無止境的疼,疼得讓人絕望。
「如今看來,你是真的勇敢!」風鈴輕輕地歎道。
「那你認為這是一種淨化,還是魔化?」心裡,另一個聲音低低地問。
「淨化或是魔化,或許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吧!」風鈴不願去想其中的深意,如果可以,她願意讓一切簡單化,「我只希望,讓我們分離的人只是想讓我們純淨如一。」
是的,稟著如此的想法,在乾坤池中忍受著髮膚的巨痛,也便覺得值得。
那週身被割的巨痛,讓她坐立不安,可是她卻強迫自己打定入坐。想要減緩痛意,只有減少心裡的戾氣。
夜色如畫,可是浸在畫中的人負手而立,眉梢眼角皆帶著些涼意。
先前,他做了一個夢。夢中那個女子他從來沒見過,可是那清冷的氣質,與風鈴如出一澈。
那個女子叫渺無煙!
渺無煙,他的記憶中,夢露瑤曾稱風鈴為渺渺。
其實,從風家長老在他身上使用記憶術後,便有不少的畫面在夢裡從他腦際裡一晃而過。
那麼快,他來不及捕捉,只知道每一個畫面都讓他那麼地傷心難過。其實,他真不想這是夢,而是被長老們喚起的久遠的記憶。那樣的話,他與風鈴便是在那樣遠古前便有了糾葛。
那應該是很久遠的事了吧!那時他是仙界的皎皎者——戰無塵。
九天之闕上,戰神是作為修武者最高的榮譽稱號,而歷代戰神皆出於戰家。
戰無塵是戰家新一代的皎皎者,戰神似乎也非他莫屬。
百年一次的金頂戰神之賽就在戰無塵的期盼中迎來。可是,在那場比鬥中,一個強大的對手卻出現了。那就是隱逸。
隱逸,出身不詳,後人傳他愛琴愛武俱已成癡。
他與隱逸大戰了三個月卻未分出勝負。戰神的稱號便就此擱淺,等待著下個百年。
百年又百年,轉眼三百年已過,兩人私下也不知對峙了多少戰,其中一次便是在五龍靈山。
他們不知道,那一次的對峙,竟然改變了他們一生的命運。只記得當時的他們倆都負了傷,然後又都無功而返。
直到八百年後,一位出塵的仙子盈盈地立在戰無塵面前。
「小神前來拜謝尊者的再造之恩。」她的發高高挽起,左鬢紮著一朵開得正艷的山茶,襯得腮如紅霞。
她的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說完了話,便安靜地立在哪兒看著他。眼波中蕩起柔柔的水霧,柔進了他的眼裡、心裡。
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心漏掉了一拍,隨即便覺得好笑了起來。在這仙界最不缺少的便是美人,他這是怎麼了。
他坐正了身體,輕噢了一聲。確實是想不起自己如何相助了她。
「八百年前,是你的鮮血凝成了我的仙體。」仙子笑著,半露貝齒,一雙眼眸如凝一段暗香。她的聲音有黃鶯的婉轉,又有蜜糖的甜黏,一聽就會令人醉了的那種。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頭,八百年間那場大戰,好像是發生在五龍靈山之上。那場大戰,似乎兩人都受了傷,或許那時他滴下了血讓剛得以成形的山茶花成形也不是什麼怪事兒。
「原來如此,」他輕聲道,身子又懶懶地靠回向扶手。
她低垂著頭,有著不勝弱風的嬌羞。
她道,「恩公,今後有何吩咐,渺無煙定當全力以赴!」
南宮傲輕歎了口氣,這是很美的初遇,是戰無塵與渺無煙的。只是,他與風鈴的初遇卻是一場錯過。
風鈴,想及她,想及她那天的反常,他的心裡便有些擔心。
她在他眼底消失得那麼徹底。何時,她的功夫竟如此地高深,讓他都望塵莫及了。
乾坤池中,風鈴覺得身上的疼意慢慢在減輕。或許,是她的心無旁騖,雜念全消,讓她身上的戾氣減弱了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惡靈怨氣也隨之減弱,或許只有她不拋棄她,她才會甘願接受淨化。
凝神靜氣,她的週身慢慢發出純淨的白光,柔和如同月華。
「嗖嗖嗖!」洛君臨連發了三箭,每箭都精準地射中女子畫像的眉心。
「臨兒,」金兮言見他如此幼稚的舉動,不由得搖了搖頭。
「母后,」洛君臨手一揮,畫像瞬間消失。他丹鳳眼一瞇,藏好所有的情緒,轉身輕笑地望向金兮言。
「母后已覓了個好日子,將聖靈族的重任交託給你。」金兮言唇角揚起迷人的笑意,她抬起手將洛君臨微散的發攏在腦後。
洛君臨定定地看向金兮言,他都這麼大了,而母后的臉上卻沒有留下任何年歲的痕跡,永遠都那麼尊貴美麗,以致於讓他忘了她已經不再年輕了。他也該為她分憂,做他自己該做的事。
「還有便是你也該收收心了,母后給你挑了幾個德才兼備的女子,若有中意的,在接任王位時,便一同辦了吧!」金兮言輕輕地歎道,他還在想著那個凡人,帶著恨地愛,她豈會看不出來。不能任由那女子盤踞在他心裡,但讓他徹底忘記,便只有讓他愛上別的人。
「母后已經約了她們,今夜在八角亭裡等你。」她輕輕道,帶著些試探,「你會來的吧!」
唇邊的笑微微凝了凝,洛君臨有一刻的沉默。
良久,他的笑意又掛在唇邊,聲音輕輕地落下,「會!」
金兮言滿意的離去,心裡期待著那幾個美貌的女子中能有讓臨兒對上眼的那個人。
轉過身,洛君臨的眼裡有些微微的嘲諷。洛君臨,她不愛你,而你又為何要為一個狠決的女人丟掉你的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