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滄儀趕往崑崙山的隊伍後面又追來一隊人馬,焦急著騎在馬上高呼皇上的正是滄端丞相舒奇。
「朕不是委託你暫時打理朝政,明日朕便回來嗎?何故要追來?」滄儀跳下馬車迎上舒奇。
「若非事態緊急老臣也不敢擅離漓城。」舒奇下馬連君臣之禮都是草草了事,看來事情真的很緊急,容不得他耽擱。
滄儀輕輕「哦」了一聲,等待舒奇的下文。
「五日前雲安國建章皇弟駕崩,太子雲麟即位,厲王雲雨在雲麟登基大典上大鬧了一氣。昨日厲王來了漓城,可是皇上來了崑崙山,老臣將他安置在老臣府上,特地趕來告知皇上。」舒奇氣喘吁吁,一把老骨頭差點顛簸得散架。
這確實是急事。滄儀面上依舊風輕雲淡,問:
「厲王是悄悄的來還是大張旗鼓的來?」
舒奇答:「喬裝而來,身邊只帶了幾名心腹。」
「還算他有點頭腦。」滄儀滿意點頭,若是雲雨大搖大擺進了他滄端國境內那麼就等於宣告世人雲雨背後有滄儀在替他謀劃。
「那怎麼辦?我們不去找夭桃了嗎?」硃砂在一旁提醒滄儀,看看天色,不早了。
「雲安發生這麼大的事,厲王這顯然是投奔朕來了。硃砂,你暫且代替朕去見夭桃一面吧,待朕將厲王那邊的事解決了再說。」
「可是你不親自去會讓夭桃覺得咱們沒誠意啊。既然都要到崑崙山了,我們就先去找了夭桃再一起回漓城吧。」
硃砂試圖從滄儀臉上找到一點情緒,可是沒有,他發現,滄儀心裡的事裝得越來越多,連他有時候都無法理解滄儀的一些做法了。
「朕現在的決策關乎日後天下的形勢,厲王大鬧雲麟的登基大典擺明了是不服雲麟,而雲麟豈會容厲王的存在?我們日後的那盤棋少不了厲王這顆棋子,所以朕必須趕過去見他。白澤預言,未來天下主宰會在朕與雲麟之中出現,朕只有贏得霸主之位才能……」
「才能抱得美人歸嘛!我知道了,我會替你問候夭桃的。至於她領不領情我可不敢保證了喲。」硃砂接過滄儀的話,揚起手中裝有九尾狐尾巴的琉璃瓶。
「你明明知道不僅如此。」滄儀白了硃砂一眼,天下霸主不能只為女人而奪,他的初衷是福澤蒼生。
舒奇聽了滄儀的話心中暗自認可,對滄儀多了一份敬重。自漓湖之戰開始,舒奇對滄儀就有了新的認識,百姓了也滄儀有了新的態度。不得不承認,滄儀治國鐵腕,短短數月,被龍妖滄智搗得滿目瘡痍的滄端國在滄儀的政策下迅速恢復。而聽滄儀的言論,他的心必不止滄端國這麼點,而是更大。
年輕人,有抱負是好的。先皇在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行了,各自行動吧。硃砂,朕得囑咐你,見到夭桃千萬少耍些嘴皮子,夭桃耐心不好,你挑正經的講,知道嗎?」
滄儀盯住硃砂,還沒等硃砂反駁他已經躍上身旁的駿馬丟下一干人等一個人頗為瀟灑的離開。舒奇歎了一口氣,滄儀就是這裡讓他頭疼,太隨意了點,哪有皇上的正經樣子。
馬蹄「得得」越來越小聲,滄儀的袍子在風中翻飛,如箭離弦,路過之處風動樹搖,踏碎了一地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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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夭桃才走到崑崙山出口,便見一隊車馬停歇在山腳的一片空地上。像是等了很久,馬鬃上有一層露水,周邊伺候的丫鬟小廝們的睫毛上也有露珠往下滴。這個春天,太過潮濕,容易讓人的心也跟著潮悶。
夭桃胸有成竹,站在原地未再上前,隨即馬車裡的主人走出來,穿著明黃色龍袍,笑容滿面,臉上的輪廓柔和,下頜圓潤,在陽光下像玉上行人,明媚潤澤。
「夭桃小姐,雲麟又來了,許久未見小姐似乎憔悴了不少。」
沒錯,是雲麟,穿著龍袍的雲麟。幾月不見,他似乎變得更加貴氣,那原本春風般柔和的笑容裡多了分王者之氣,卻也少了幾分以往的溫柔。
夭桃抬高了下頜,挑眉看向雲麟身後隨著下馬車的木雲天,鬢角已生華髮,見到夭桃的銀髮心中像被針刺一樣痛。他的女兒,竟然變了個人似的。聽聞漓湖之戰她的出現就是這樣造型,滿頭銀髮,冷目傲然,民間稱她為「銀髮妖帝」,可是在他心裡,這叱吒風雲的孩子,是他曾經疼愛的女兒。儘管她已經不認他這個爹,儘管他曾經確實有愧於她,還差點為了掩蓋自己的陰謀而要追殺她,可是始終是自己的骨肉,時隔幾月,他對女兒的怨恨也被時間磨滅了。
再見之時,溫情湧現。
「恭喜啊,如願以償跟對了主子。」夭桃似笑非笑對木雲天說。
雲麟龍袍加身必定已經坐上雲安國龍椅,而當初木雲天正是看中雲麟可靠的勢力才會投靠的。
木雲天上前滿目慈祥,甚至有些欣喜,道:
「香雲,這段時間你吃了不少苦頭,現在皇上即位,皇后之位虛席以待,皇上與為父商量了……」
「木大將軍,有兩點我必須提醒你。一,我不是木香雲。二,我曾經跟雲麟說得很清楚,我不屑那些妃啊後啊的,若有本事,拿出天下霸主的身份來迎娶我。」
夭桃不耐的打斷木雲天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卻只覺身後一陣涼意,側頭看又沒有看到什麼,興許是剛剛颳風了吧?
「阿娘,好像有個東西在跟著我們。」
「臭小子,沒讓你說話的時候你最好把嘴巴給我閉嚴實了。」夭桃瞪向臭小子,感覺那陣涼風從她面上掃過到木雲天那邊而去。
「這個孩子是誰?之前沒有見過啊,長得怪可愛的。」雲麟注意到臭小子,彎腰頗具親和力的朝臭小子微笑。
臭小子含住食指,看了看雲麟,忽然咧開嘴笑著:「咦,我聽畢方說人界有種叫『笑面虎』的人,是不是就是這個叔叔這樣?逢人就笑?」
「臭小子!」
夭桃薄怒,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她很怕雲麟知道臭小子的身份,怕萬一他是鬱壘那麼日後他一定不會原諒她的。
「這個孩子長得很像一個人,可是據朕所知,那個人還沒有子嗣。」雲麟似乎有所察覺,看著臭小子妖治的臉忽然就想起了滄儀。只是滄儀沒有子嗣,而剛才孩子叫夭桃「阿娘」,但他確信這個孩子已經三四歲,夭桃與滄儀才認識不到一年。
「他是我的徒弟畢方的兒子。」夭桃別過頭,心中說不出的彆扭。
畢方啞口,臉上染上紅暈。她可以說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嗎?再說,妖兒的娘可不好當。
雲麟笑了笑並未再多言,忽然正了臉色對夭桃道:
「朕得知你與滄儀反目,顯然不容於滄端國。現在朕以雲安為聘,你隨朕回去吧,朕絕不會像滄儀那樣,後宮佳麗朕皆可不要。」
後宮女人,他都可以不要。
夭桃心頭一熱,難道她一開始就錯了?相比滄儀,雲麟更像鬱壘的性子。沉默片刻,夭桃點了頭,對上雲麟的眼,笑了,忽如梅花初綻,芳菲清麗,帶著冰雪融化後的溫暖。
或許,她早就該給雲麟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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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砂一行人來到崑崙山腳下,只見到畢方拉著一個穿著肚兜的男孩站在那裡。
「畢方,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夭桃呢?」硃砂迎上畢方,好久不見,確實有點想畢方這只傻傻的鳥了。
「師傅令我帶著臭…呃…臭小子…在這裡候著滄儀。」畢方總覺得不應該隨著夭桃叫孩子「臭小子」。而至於為何夭桃明明已經決定跟著雲麟去雲安當皇后,卻又讓她帶著臭小子隨著滄儀去滄端又不讓她說夭桃跟著雲麟去雲安的事,她沒搞明白這其中的玄機。
「我在佈一個局,在織一張情網。要網住真正的鬱壘。」
這是夭桃下崑崙山之前對畢方說的,所以畢方相信,夭桃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臭小子低著頭,還在為剛剛夭桃扔下他跟著一群男人離開而氣惱,阿娘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阿娘說他不是她的孩子……
「阿娘不要臭小子了…畢方…阿娘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臭小子抿著嘴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眼珠子像滴水的葡萄,齊齊的劉海將他眼裡的委屈遮蓋住,銀髮也因他顫抖著的肩膀而顫抖,髮梢帶著水霧珠子在光的折射下發出閃閃銀光。
「畢方,這是什麼情況?」硃砂看著臭小子疑惑不已,來找夭桃沒有找到,卻見到個銀髮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