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歷史,未必是件好事。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痛苦,就像我現在這樣,明知道不久陳宮勾結呂布造反,可是卻不能告訴義父。說什麼呢?總不能告訴他,您的忠實戰友、迎接您進兗州的陳宮要造反了,他還要把呂布這頭餓狼引進來呢。未卜先知,神棍?我可不被扣上這樣一頂帽子。所以雖然我的傷口已經基本上癒合,可是還是聽從華佗的勸說留了下來,一方面是因為要把傷徹底養好,另一方面,也存了試圖保住濮陽的念頭,要不然再像歷史似的只剩下鄄城、范、東阿三城,我這個穿越者多沒面子。
要說義父完全沒有防備,那也是不對的。義父東征徐州,卻留下了大將夏侯敦和夏侯淵鎮守地方,並把自己最得力的謀士程昱與荀彧留了下來,堅守鄄城。本來華佗只是說我需要臨床修養一段時間,不和別人動手就行;義父卻立即下令讓我在濮陽帶隊休,並把我手下的那三百人還給了我。本來從徐州回來後一共還剩下四百人,可是我也不能讓曹昂這小子一個人去軍中啊,就挑選了近百個親信讓他帶過去。這些人可都是曹家家丁出身,曹昂指揮起來一定事半功倍。(剩下的可就是完全聽信於我的將士了,雖然現在義父非常器重我,但是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我並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尤其討厭手下再出現無間道,所以索性這次裝作無心之舉,把這些個潛在的不安因素消除掉)
其實待在濮陽也不算什麼壞事,尤其是不用擔負屠城的惡名。我知道義父也收服徐州的民心,可是一方面東征的主力都是被陶謙打跑了的青州黃巾,他們要一雪前恥,倒是名副其實的「還鄉團」;另一方面,看到每個村寨都吊著被虐殺的戰俘,就連曹昂這個心地寬厚的老實孩子都起了殺心,更別說那些喪失親人朋友的普通士兵了。屠城,除了屠城,還是屠城!本來還有威懾徐州的目的,到後來直接失控了,只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為了搶劫而搶劫。連義父都約束不了手下的士卒,更別說是那些軍中的官了。一走進徐州地面,就被遍地黑煙嚇上一大跳。屠城的消息傳到兗州,剛開始官吏們還議論了好多次,可是隨著被屠滅的城市越來越多,他們也就麻木了。連臉色都不帶變的,只是捎帶著,對我們這些個傷兵也越發客氣起來。
可是面對這種客氣我心裡發虛,前幾天我安插在張邈府中的細作來報:一個叫高柔的年輕人來到府中,對張邈說道:「如今這個世道英雄並起,咱們雖然也是四戰之地,不過畢竟良田萬畝,民壯數十萬,更是有許多人惦記。曹將軍雖然佔據兗州,但是他畢竟是外來人,並沒有得到兗州當地全心全意的支持,因此他即使東征徐州也對咱們這裡放心不下。屠城也是他對咱們的警告之一。而張府君先得志於陳留,現在卻與曹兗州日益疏遠,賓客議論日甚。如果大人沒有野心的話,還是及早與曹大人和解吧。我害怕以後您和曹大人起了誤,俺們這些個做小吏的夾在當中難以做人,希望大人早做決斷。」
說他聰明吧,也真聰明,見微知著,能夠及時看出張邈和義父之間矛盾的也就他一個人罷了;說他傻吧,也真癡呆,居然當著眾多賓客的面說了上述的話,張邈贊同就是承認與義父起了爭端,不贊同吧張邈也是個爽快人,不願意做虛偽的表示,只好點點頭,什麼評語也沒說。我剛知道這句話時派人去找過那高柔,俺現在正缺謀士呢,不過很可惜,冒失的高柔酒醒了也是一樣後怕,早就跑路了。
這樣平淡的日子過了四五天,一天傍晚,陳宮悄悄溜進了張邈府中。我的細作畢竟只是個端茶倒水的下人,也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只知道陳宮來的時候愁容滿面,走的時候榮光煥發,顯然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四十年後有好事者所編《三國瑣事記》中這樣訴說:宮說邈曰:今天下分崩,英雄並起,君以千里之眾,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曹操東征,兗州空虛,曹鑠粗鄙無狀;而呂布乃當世勇士,若與之共取兗州,霸業可圖也。」邈點頭應是。這本書看著像是寫歷史,不過我拿起來仔細一看,看到那書的署名作者也不由得啼笑皆非,居然是義父親筆。那時候他正與陶謙對峙,那裡來得千里眼順風耳?為老不尊的他恐怕又是為了瞞著蔡夫人賺些個私房錢,我要不要告密呢?)
我不知道陳宮對張邈說了什麼,但是我知道必須採取行動了。可是濮陽附近根本就沒有義父的人馬在,為了表示對張邈的絕對信任,大河以北的這片地方義父根本沒有駐兵,最多只拔了幾個基層武將。這些人也大都在城外用不上勁,唯一一個管城門的秦射管的還是西門,正對著黑山軍的防區。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我派魏延帶人悄悄接管西門防禦,以防萬一。
有一天深夜,城下突然人叫馬嘶。秦射自然不敢開門,這誰知道城下是誰啊,萬一是黑山軍詐城呢?所以他一邊派人叫我前來,一邊向張邈那報信(畢竟明面上秦射還是歸他管的)。過了也就一刻鐘的功夫,離得最近的我還沒到呢,陳宮就帶著張邈的手令來到了西門,下令開城。就在城門剛剛打開一半的時候,我也快馬趕到,看著那半開的城門頓時急了,連忙喊了一句:「快關城門!」
寒夜裡,一支冷箭突然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