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萬不可這樣說,君是君,臣便是臣,就算小女日後嫁與王爺,老臣也還是慕容家的臣子,所以禮數是不可少的!」
顏暮年這番話說的如繞口令似的,卻是將面子功夫做到了極致,慕容成奕只得訕訕一笑,低座不語;
慕容成奕是存了別的心思,這顏暮年一慣在朝中持中立態度,本著官位居要首,卻是少見的清正廉明,是而,祈元帝才會這般器重他;
然而也正是因為他這個態度,朝中兩派爭相把他看成了香餑餑,不過事實卻是如此,不管是他站在誰的那邊,那誰就離太子之位不遠了。
「王爺,不知道小女如今怎樣?」 顏暮年見他突然不出聲,意識到自己太過於耿直,只得重新舉杯向他敬酒;
「令千金如今倒是無妨,只是本王擔心幾日後,朝中追查下來,必定會對相府有所牽連!」
顏暮年聞言頓時心地倏地一成,連手中酒杯淌出了幾滴透明的液體都未發覺,「 此話怎講?」
慕容成奕眉頭緊皺,清俊的臉上似有為難之意,卻在看了顏暮年一眼後方道:「 因為那日擊傷她的便是那宋世傑!」
「什麼?」
背後站在的顏鈺寒猛然見爹臉色劇變,一雙渾濁眸子也是閃過一絲懼色,不由生了疑竇問道:「 宋世傑是誰?」
魏行知聞言頓時冷笑,眼裡譏意甚濃:「顏公子連宋世傑都不知道?那是跟隨西南大將軍謝唯宜的軍師宋世傑!」
顏鈺寒這下明白過來了,這西南大軍可是聞名遐邇啊,傳說他們五年時間便攻下了三國都城,並且生擒三國皇帝!
這還不算,在逼著他們簽訂和平條約後,竟然又放虎歸山,這些故事在城中已經是被傳的連三歲小兒都朗朗上口,他又怎會不知呢?
「那我妹妹是被他打傷的?」
慕容成奕眸光斜飛,低頭抿了一口杯中酒道:「 顏公子果然聰明,令妹身手確實不錯,可惜碰上了宋世傑,不過還好,我剛好經過那!」
顏氏父子頓時長舒一口氣,他如此說來,定然是絲鐲生命沒什麼危險,只是現在關鍵的問題卻是:
由於那西南大將軍謝唯宜出身於宦官養子,這讓墨守成規,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顏暮年尤為不恥! 是而朝中上下,顏暮年唯獨對他是橫眉冷對,水火不容!
他如今沒想到,打傷顏絲鐲的人便是這謝唯宜身邊的宋世傑,依照兩人以往的關係,根本毫無回轉餘地!如果這宋世傑當真出來作證,那顏絲鐲必定難逃一死。而且很有可能會波及到整個顏府!
顏鈺寒站在那裡看著爹爹一張臉紅了白,白了青,清瘦的額頭上更是汗如雨滴,便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道:「爹爹,既然絲鐲無礙,那我這就去把她接回來!」
顏暮年乍然聞聽此言,頓如夢初醒,暴喝一聲:「 不可!」
眾人頓時一驚,目光全都看向了他,卻見他雙眸猛然緊閉,再次睜開已經看不出任何波瀾:「 王爺準備何時迎娶小女過門?」
這回,不單是顏鈺寒呆住了,就連慕容成奕也是捏了手中酒杯,硬生生的停在了嘴邊! 半響,唇邊突然勾起一絲弧度,那雙深邃的眸子瞬間染上了笑意;
「如果相府沒意見的話,八月十五可好?」
咳……咳……咳……! 顏鈺寒抱著肚子蹲在牆角,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實在是狼狽至極,胸口卻是透骨的心涼! 他還是太絕情!
顏絲鐲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親爹給賣了,自從知道自己殺的是朝中大官後,她也果真安分了起來,每天乖巧柔順的喝著那綠衣婢子送過來的湯藥,日子過的異常風平浪靜!
墨林不得不說,確實是一處極美的院子,前有簇錦繁雜的芍葯花開得正艷,後有波光粼粼的清澈小湖,這與相府相比,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顏絲鐲自從可以下床後,便每日到這湖北提氣練功,原本她以為自己被那宋世傑廢了武功,為此還傷神了整整三日;
直到三日後,功力突然恢復,這才明白,那幾日不過是慕容成奕為了防止她有所動作,昏迷中給她餵了軟筋散!她雖是氣憤難平,但好歹看在人家也是為了她身體著想的份上,便不在追究;此刻,只想著快點好起來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秋色迷人,湖光瀲灩,滿坡的花草蔥蔥鬱郁,顏絲鐲一走進這裡,鼻孔裡便是飄進一股不知名的花香,隨著那湖面微風拂來,那陣香味更是濃郁到她反胃!
「你等下,這是什麼味道? 怎麼這般怪異?」
正端著點心的一個綠衣婢女,冷不防被顏絲鐲抓住,頓時嚇了一跳,半天才認出眼前這個清麗女子就是墨林養病的姑娘,只得開口道:
「 這是桂花!桂子開花十里飄香姑娘不知道麼?」
這婢子八成把她當成了那種鄉下姑娘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帶了輕鄙,顏絲鐲卻沒留意這些,只知道這味道熏的自己快要暈過去了,不由咒罵道:
「 慕容成奕怎麼這麼多怪癖? 還種這些莫名其妙的花!」
那婢子一聽她居然嫌棄自己家王爺,頓時臉色不好看起來,將胳膊抽出來便冷冷道:「 姑娘,這花可是東武的吉祥之花,要不是王爺大婚特意移植過來,你還聞不到這種香味呢!」
說完也不在理她,氣沖沖的便朝院外走去,留下昏頭昏腦的顏絲鐲獨自在那裡徘徊;驀然,她眸子一閃,三步並作兩步又將那婢子攔住,披頭就問:「 你說誰大婚?」
「當然是王爺啊,姑娘還以為是誰?」 這婢子今天嚇的可不輕,三番兩次,語氣已經極其不耐了;
顏絲鐲聞言頓時一愣,慕容成奕大婚? 他要和誰成親?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日在十里坡,他當時面露厭色極其憤怒的對自己說:「 我怎麼會瞎了眼?去找父皇娶你這樣的混賬東西!」
這麼絕情的話,她一輩子都會記得;所以這成親的對象絕對不會是自己, 如此想來心底竟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隨後輕聲朝那婢女一笑道:「 那你把這花種到聽雨軒內, 相信那裡的姑娘會喜歡;」
「聽雨軒?」 那婢女一頭霧水的看著顏絲鐲,半晌方疑惑的問道:「 這如煙姑娘又不是新娘子,搬那裡去做甚?」
如煙不是新娘子? 顏絲鐲想起那個嬌柔的能滴出水來的美人,不由暗歎一聲可惜,隨後不再理會那婢子,開始練起功來。
那婢子見她不再搭理自己, 便繼續抱著那些香氣四溢的桂花開始朝墨林內走去,便邊走邊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道那相府千金喜不喜歡這花? 我該擺在那裡好呢?」
相府千金? 顏絲鐲眼皮忽然劇跳, 隨後身形突起,一個箭步將那名婢女手腕抓住,厲聲問道:「我是問你,他到底和誰大婚?」
那綠衣婢子猛然見她聲色俱厲,清冷的眸子裡更是聚了一團烈火,心裡也終於膽怯起來,半天才戰戰兢兢說道:「和……顏府……大小姐!」
顏絲鐲頓時眼前一黑,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倒在湖裡,等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才緩緩問道:「 定在什麼時候?」
「八月十五!」
顏絲鐲終於身子一軟,跌倒在那湖邊石椅中,那綠衣婢子見狀,驚慌失措的立刻掉頭離去,沒一會便不見了蹤影。
成親? 八月十五? 今天是八月初十,也就是還有五天! 也就是說還有五天便是自己的大喜之日!
「哈哈哈……」 瘋狂的少女忽的仰天長笑, 直到笑得那眸中淚水滑落; 方靜靜環抱雙臂蜷縮在那石椅中;一雙茫然的眸子卻是盯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沒了焦距。
也許從那日青和院中的突遇, 自己便一步一步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無論是險敗南疆還是金鑾殿指婚,包括這五天後大婚,這一切似乎都像是被人設計了一般,自己便如那落入陷阱中的獵物,一步步的走去那人早已下好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