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夏威夷群島是上帝撒下的一串翡翠項鏈,落在它深邃無際的大海中。喬思出門的時候也看過資料,只是沒想到真的呈現在眼前時,是那樣地令人振奮。飛機幾乎降陸時,她的眼開始專注了起來,趴在窗邊像好奇寶寶那樣睜大眼睛。
申莫瑾一笑,在她旁邊解釋:
「待會兒我們去的是威基基海灘,就是那邊的長沙灘,看到了沒。很漂亮的。」
喬思怔怔然地看著,興致起來了,問:「會很多人嗎?」
「嗯。」他向她靠近一些,說:「不過這個時間點比平時少一些。」
「海真的很清澈嗎?」
「你去就知道了。」申莫瑾眼眸裡始終藏不住排山倒海的笑意……
*
威基基海灘這麼一個纖塵不染的地方彷彿是墜落在紅塵中的一塊陸地,美麗得驚人。喬思一落地,也顧不上自己的行李,興高采烈地奔向海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是太久沒有出來,如今一接觸到大自然,身心即無聲瀰漫著一種恬息的舒暢感。
申莫瑾在遠處跟酒店經理交代著,灼灼的眼神時不時飄向她的所在處,確保她興奮歸興奮,可沒任性地消失在他視線範圍中。銀灰色的鏡面體外,她窈窕的身影鍍上層金黃色的光暈,夢幻得不真實。
他知道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麼快樂的,而親手將之抹殺的人正是自己。申莫瑾甚至無法想像她流掉孩子的那一刻,那麼張永遠歡笑的臉上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表情。
心莫名其妙地就疼了起來。
申莫瑾放下行李,朝海邊走去。喬思在海岸處用腳尖輕點海水,水退下,她就調皮地追了上去;水漲了起來,她又尖叫地往回跑。
可這回回頭跑時她可沒看清楚,一不小心就撞進了人的懷抱。
頭顱被撞得悶疼悶疼地,抬頭,本想道歉的話在看到來人時全都滾了回去。
申莫瑾的體溫滾燙得嚇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褪了上衣,健美的身形在夕陽的斜照下散發著奢靡華貴的味兒。
「玩什麼這麼開心?」
那修長的手指將她的一縷髮絲撩到耳後,扣著她的輪廓低啞地問。眼裡那抹柔情在金黃色的陽光下一覽無遺。
喬思心跳突然咚咚跳得極快,立馬推開他轉身,聲音細如螞蟻:「我們在這兒幾天?」
不難聽出她語氣裡的期待,他笑笑,「你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我有一個星期的假。」
她不說話了,沿著海岸線走著,可黑瞳儘是燦爛的光輝。
「晚餐想吃什麼?」
「隨便。」
「……」他注視著她,不語。
「不要吃西餐。」
申莫瑾輕笑,不想她又補充,
「想吃大蝦。」
「嗯。」
「還有大魚。」
「……」
倆個人的影子在暮色蒼茫中並肩而行,雙腳印在鬆軟的沙灘上,一起一落的,像他們一路磕磕碰碰走來的一切。
申莫瑾心中一動,手再自然不過地攬著她的肩,見她神色一凜,可卻沒有拒絕。他再往她那邊靠,看著世界盡頭那水與天接駁的海平線,心裡微慟,有點自嘲地笑:
「知道嗎?面對你,我常常感到自卑。」
她驚訝地頓住,視線停留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嘴角抿得極緊。
「你的世界總是很快樂,很單純,我的世界卻不同。」申莫瑾低頭專注地看著她,似想從那表情中猜出她在想什麼。他繼續悠語:「你值得一個懂得珍惜你的人,而蘇家仁確實做到了……」說到這裡,心中又一凜。他放開她,俯視她,語氣變得低不可聞:「救你的人是他,一直傷害你的卻是我……」
喬思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失落,別過臉不說話。
「我也曾經很自私地想,如果蘇家仁沒有存在過,那該多好。因為他讓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基於什麼立場要你留下來。我答應他會好好照顧你,但也必須澄清。這無關責任。我只是純粹……不希望你離開我而已。」
整個世界靜了下來;她眸光好無焦距地看向遠方,申莫瑾則耐著性子等著。
可潮起潮落,卻聽不到他朝思暮想的答案。旅客的喧嘩聲在耳邊嗡嗡作響,剛才的問話變得這樣不真實,好像誰都沒有聽到一樣。
「日落!」
半晌她突然叫了起來,申莫瑾聞聲望去,果然見那殘紅的夕陽在海平線散發著最後一道刺目炫麗的光芒。那輪圓盤迅速地滾落,而他面前的女孩雙眼發光地看著,雙手在胸前合十,彷彿看到了什麼驚人的世界奇景。
那一剎那,申莫瑾不知為何突然就萌起了與她過一輩子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