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間,很多東西可以變得不一樣。譬如情緒、譬如希望。
什麼叫:一轉身就是一輩子,歐陽澈算是徹底明白。倘若轉身前,有東西可以讓你留下,你便不再痛苦、不再難受。
他垂頭,那柔軟無骨的手扯著自己的衣袖,欲羞還迎,心靈頓被蕩滌無塵,和平的喜悅淹沒了全身每一處的細胞,他再忍俊不禁地覆上她的手,將她拉入懷抱。
鐵一般的手臂扣緊她,像承載了千年壓抑的想念,再不捨放手。
沈雅馨被勒得難受,掙扎地推開:「你做什麼……」
「生日禮物。」他脫口答,見她仍然在奮力搖晃,他的眼眶剎那酸了,嘴裡吐出破碎的音節:「求你……」
她不再動了,呆呆地任他摟著。
歐陽澈吸著她頸項上的芳香,眼裡映出薄煙似的疼痛。
「丫頭,如果……我從今以後只對你一個人好,你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夜色濃稠。
輕輕的風刮疼了她的眼,她不動也不說話,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會不會?」歐陽澈放開她,認真的神情看得她心中一凜。
「為什麼要對我好?不是不愛我嗎?」沈雅馨漫不經心地問,出口的話卻扯痛了他的神經。
「我說我愛你你會相信麼?」
「不會。」
「那……就當我神經錯亂,想對你好,行麼?」他的語氣有點慍怒,可還是努力地壓抑著,夜色濃濃,他的瞳孔卻比記憶中的還深。
沈雅馨剛想說什麼,左手裡握著的手機嗶嗶地響了起來。
歐陽澈本能地奪過,原本只是想給她關機,好讓她思考。可偏偏眼神那麼不安分地飄過螢幕,「任爾炫」三個字在夜空裡捲著一股狂風閃爍著。
「你還跟他聯絡?你跟他很熟嗎?」
沈雅馨生氣地奪過手機,卻不得逞。
他一口作氣按下了關機鍵,把手機嫌棄地丟進她口袋,哼哼道:「還你。」
「幼稚!」
她推開他,就要走。歐陽澈哪裡肯放過,抓著她的手直接攔去她的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答個屁!歐陽澈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自私自利,獨裁專制還有小心眼!你常常把你那要的套在別人身上,你從來都不管別人的心情。以前人家對你死心塌地的時候,你連理都不想理,現在人家不理你了,你又逼著人家像小狗一樣跟你搖尾巴。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反省過!」
她連珠炮地說完,氣呼呼地跑到街邊上了車,順手粗魯地拉緊車門。
那拉門聲狂妄地劃破夜空,震得歐陽澈無法說話。
他幽幽地看著副駕駛上的人許久,自己走進去,沉默地燃起引擎,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因為那一番打鬧讓本來和諧的氣氛都沒了,歐陽澈眼神直直地看著那條宛若沒有止境的漆黑道路,眼裡的光彩一點一點幻滅。
而沈雅馨冷靜下來後,突然又覺自己有點過分。
說到底人家也是壽星,再怎麼不對,她都不該選今天拿他發脾氣。而且她隱約覺得……歐陽澈是專程要她陪他過生日的。
眼睛骨碌地轉著,偷偷地瞧他,發現他面無表情地開著車,握著駕駛盤的手稍稍有點緊。幾次想說話,卻還是礙於面子沒有說出來。乾脆沉默吧,尷尬吧,不想這樣就一路持續到她居住的公寓。
沈雅馨見他也沒有說話的意思,轉身,便拉開門。
可門在下一刻被拉了回來,胳膊一涼,他的大掌早拴著自己手臂,緊緊地……
「陪我過完幾個小時。」
歐陽澈的倦容鐫刻在夜幕中,黑夜裡唯有那雙深沉的眸閃著幾不可見的懇求。見沈雅馨有拒絕的意思,他趕緊把她的頭顱放在自己肩膀上,搶著說: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安安靜靜地陪我就好。」
她失語了。
壽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再拒絕還說得過去嗎?
可剛剛那番話可沒罵錯,他就一霸道獨裁的自私鬼,就這麼強制性地扣著她的頭,說什麼不讓她起來。她沒轍了,咬牙告訴自己:今晚她是忍者龜,忍者龜……
「我的生日禮物呢?」
「沒準備。」
「……」歐陽澈顧影自憐地笑了笑,「以前你很重視我的生日的。」
「……」
「丫頭,我想離開律師樓。」
「為什麼?」她以前千百萬次地勸他離開那唯利是圖的地方,可他有哪一次聽入耳過。
「因為我不想再做那樣的人。」不折手段,隨波逐流,貪圖榮華富貴,他這些年來沉浸在罪惡的快樂中,那種感覺……其實好墮落。
沈雅馨的心提了下,或許這段日子也能感受到他在改變著,成熟著。人說每個人到了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心境。歐陽澈或也是這樣,她覺得自己的心又有點動搖了。立馬甩開思緒,閉上眼睛,不去聽,不去看,感覺自然就會淡一些。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著……
歐陽澈跟她說他的計劃,他的人生,他的一切,沈雅馨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和她說,她想不出原因,只能很努力,很努力地穩著自己的心。絕對不可以讓心也跟著那些話墮落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睡著了,似乎還有隻手頑皮地逗弄著她的耳垂,然後輕輕地問:「我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沈雅馨……你好好考慮一下……」
她睜開眼,惺忪的面容透著一絲恍惚。
搖頭,決絕地推開他。
歐陽澈一愣,低頭即對上那張堅決得不留一點餘地的小臉。那雙眼這麼認真地看著自己,隱約還浮著一絲傷痛。她的最後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
「不可能,歐陽澈。我不會再讓自己第二次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