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這些申莫瑾從來沒有深入探討過。一開始或只抱著嘗試的心態,又或僅僅因為不想一次又一次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可是一路走來,感情沉澱了,很多東西不一樣了。他突然發覺,放開這個女孩,或許不是想像中的容易。
「她不知道。」申莫瑾鷹隼的眉頭在深思的時候總是輕折,他看著趙偉忠的時候也多了分顧慮:「我猜想,她是什麼事都不知道的。」
「你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或會知道嗎?」
申莫瑾表情一凝,話出口的時候也莫名變得冷硬:「我並不打算讓她知道。能藏著一輩子那是最好。」
「莫瑾,你自己說過的。」趙偉忠直起身子,問他:「兩個人相處,若不能夠彼此坦誠,日子怎麼過下去。」
可是如果坦誠會讓她退縮,會讓她逃離,還是不是最好的辦法?
申莫瑾欲脫口而出的話哽在喉嚨,這個話題,他不想繼續。
把電腦熄了後,他順手也熄了書房裡的燈,邀請這難得登門的客人道:「吃飯吧。那丫頭等不得別人試她的菜。」他邊帶上房門,邊笑:「她任性起來,可是不好哄的。」
*
沈偉忠本想說:你丫的,從來都不見你對誰這麼上心過!
可視線一轉,迴廊上的燈光昏昏黃黃地灑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映在兩個人的眼裡。在沈偉忠的記憶裡,這個女孩兒是極其漂亮的,以前就算頂著頭紅髮,囂張跋扈,但她靈氣的那雙眼睛堪比星星還明亮。所以那個時候,他曾經就和申莫瑾打趣說,老婆這麼漂亮,你天天在辦公室,太浪費了!
喬思眨著大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兩人。
申莫瑾心不曾這麼慌亂過,手掌心緊了緊,才稍微恢復神情上前一笑:「怎麼就來這兒了?」
說不害怕,那絕對是謊言。
三年前的事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最後一個知道的人應該是喬思。
此刻申莫瑾卻不確定她聽到了多少。
恐慌、焦慮、一瞬想退縮的情感交織,而身旁的沈偉忠也緊了神經,臉色變白。誰都知道,前一秒對話的時候,書房的門是敞開著的。
「喬思?」
申莫瑾見她毫無反應,再握著她的肩,輕輕地喚。
那丫頭卻沒心沒肺地瞪了他一眼,手裡拿著鍋鏟晃了晃,她皺眉道:「好呀,原來你們都躲到書房裡。我剛剛喊人幫我看著廚房都沒人應。你說吧,現在菜焦了怎麼辦?」
「焦了?」
趙偉忠首先笑了起來,看著這女孩憤怒的眼睛又道:「我還打算在這兒蹭飯呢!」若仔細聽,或也聽得出他語氣裡的輕鬆和自然。她沒聽見,那是最好。轉頭也看申莫瑾那丫的,剛剛還凝重的表情,現在也鬆懈了不少,臉色都明朗了。
申莫瑾無奈了,摟著她的肩走向餐桌,「都焦了?那叫外賣吧?」
「那倒不用!」她露出雙排牙齒,可是下一刻臉又有點委屈,「就是得委屈你們吃兩道菜了。」
「行。一道我也吃。」
趙偉忠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不等人就自己先開飯。
三個人打牌玩耍直鬧到了半夜,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大佛,喬思正彎著腰幫申莫瑾收拾著家裡。雜誌、碗筷、啤酒四處亂放,像剛被人洗劫了一樣。申莫瑾從房間進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很溫馨、很平凡,卻也是他不曾奢想過的寧靜。
他性子內斂沉默,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一天活蹦亂跳,天塌下來也沒心沒肺的伴侶,好與他的性格相輔相成。
喬思正正是這樣的人。
眸裡黯了一下,他上前,搶走她手上的抹布,一併將她抱入懷裡說:「別忙了。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家。」
「家裡這麼亂,你確定你能搞定?」她說完很懷疑地揚起眉頭。
申莫瑾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現在的男人裡外兼行嗎?」
喬思從鼻子哼了哼,「還不是靠鐘點女傭。女傭是男是女你說?」
不出預料,一場爭執自然是由房地產界訛詐風雲的申莫瑾勝出。原因不是在於他那張嘴多會雄辯,只是身旁這娃一有論點準備說話,他就連人帶話都吞到了口中,用火辣辣的吻阻擋她所有欲出口的話。等到她被吻得七葷八素,恍恍惚惚的時候,才哭喪著臉推開申莫瑾,說:「我忘了我剛剛要說什麼了……」
夜已深,冬將近了。
落葉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霜替代……
申莫瑾首次在半夜三點鐘開車送她回家,不忘叮囑:「以後都不許這麼遲了。」
喬思住的是普通公寓,保安自然不如海濱公寓好。申莫瑾也是顧慮到這一點,從不讓她破例。她這時累得全身都散架了,靠在副駕駛上側頭凝著申莫瑾的側臉。興許是秋意瑟瑟,夜色清冷,煢煢孑立的滋味一時攪得她悲從中來,她不願他再和自己受同樣的罪……以致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申莫瑾的眉眼,用輕得不可思議的柔音說:
「你好像瘦了……」
這時候,車子已經抵達她的公寓樓下。
申莫瑾沒有像往常般拉開她的手,然後吻著她的額頭,半哄半喚地說:「下車吧。明天我來接你。」
他今夜的瞳色很深,很濃,像夜空那遙在天邊水與天的分界線,透著濃郁的渴望和深沉。他反手將她摁入自己的懷中,不知用什麼語氣這麼跟她說:
「泰晟出事了。」
喬思疲憊的眼眸即刻晃神拉開。可她沒有說話,依靠在他懷裡聽著他這麼強的心跳,彷彿要破體而出。他在想什麼,以致心緒這麼高漲?
申莫瑾一手揉著她的發頂,語氣低而緩……
「股東們都在拋售手中的股票。我若不能及時買回來……泰晟就會假手他人……」
「學長……」
她錯愕地抬頭,不明白為什麼他要跟自己說這些。她晶亮的雙眸揉著一抹訝異、疼痛、複雜,可是未多想,申莫瑾就對她笑笑:
「我或許……會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