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診室外。
完顏豪整個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就這麼雙目無神地靠坐在走廊裡的長椅上。
蘇弋言斜靠在一邊的牆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豪叔……」
蘇弋言的聲音猶豫地響起,而完顏豪卻頭都不動一下,泛紅的眼緊緊地鎖在那扇緊閉的門上。
完顏嵐還在裡面搶救,生死未卜。
「豪叔,雖然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我代哥哥向你道歉。」
蘇弋言垂首站在完顏豪的面前,一臉的歉意。
視線動了動,完顏豪緩緩地看向蘇弋言,滿是悲慼和擔憂的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絲詭異的笑,
「你難道都沒恨過你的哥哥嗎?」
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好似根本就不是從完顏豪的口中說出來一般,悠遠而陰森。
「豪叔,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蘇弋言怔了怔,好像沒有聽明白。
「呵呵呵 ……」
陰陰的一笑,那笑在空曠寂靜的醫院走廊裡顯得異常的慎人,縱使蘇弋言再淡定,也皺起了眉頭。
這完顏豪,莫不是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完顏豪終於停住了笑聲,那看著急診室大門的眼,滿是憤怒和不甘,
「我完顏豪這一生為了蘇家鞠躬盡瘁,你們爸爸待我如親兄弟,我才會放心將嵐嵐許給蘇銘澤,卻不料……卻不料落得了這般的下場。」
「豪叔……」
蘇弋言微微退後一步,這樣的完顏豪,真當是讓他覺得陌生不已。
「你叫我一聲豪叔,可是我呢?」
冒火的視線猛地轉向蘇弋言,完顏豪咬著牙道:
「我一直叫著你們大少爺和二少爺,這是我對你們蘇家的愧疚和尊敬,而不是卑微。以前我是做過對不起繼楓的事情,可是在他去世的兩年裡,我幫了蘇氏多少,你不知道,你那個忘恩負義的哥哥難道還不知道嗎?」
看著幾乎歇斯底里的完顏豪,蘇弋言沒有他法,只能勸慰道:
「豪叔,這些事情我懂,可是感情的事情是雙方的,如果哥哥現在真的不喜歡嵐了,就算兩人勉強在一起,也是不會幸福的,我……」
「你懂什麼?」
完顏豪冷笑,微瞇的眼,冷冷地看著蘇弋言,
「以前的銘澤,雖然對嵐嵐也是不冷不熱,但至少他的身邊沒有別的女人,可是現在呢?失去記憶的他,心中想著念著的,只有那個叫彥小培的女人。」
微微垂下頭,蘇弋言的眸底閃過了一絲笑意,出口的聲音,卻滿是愧疚,
「雖然感到很是抱歉,可是這件事情你不能怪哥哥,對於自己的失憶,他也很苦惱。對於自己會喜歡上別的女人,他也是無法控制的。」
「哈哈哈,沒錯!」
完顏豪又笑了,看著低垂著頭的蘇弋言,笑得諷刺無比,
「我恨蘇銘澤,恨彥小培,可是更恨那個讓他失憶的人!」
蘇弋言的頭垂得很低,完顏豪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蘇弋言卻沒放過他鄙視的目光,眸底沉了沉,黑眸微微瞇起。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蘇弋言抬頭,看到阿澤從不遠處朝著這邊走來。
「哥……」
蘇弋言趕緊跑了過去,而完顏豪在見到阿澤之後,雙手猛地握起,視線又回到了依舊亮著燈的急診室門口。
「怎麼樣了?」
阿澤的視線掃過沉默不語的完顏豪,沉聲問著蘇弋言。
「還在搶救中。」
蘇弋言邊說,邊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完顏豪,然後壓低了一點聲音,
「哥,豪叔現在很生氣,你還是不要去過去了。」
伸手按了按蘇弋言的肩膀,阿澤頓了頓,還是朝著完顏豪走去。
在他的面前站定,阿澤低了低頭,面無表情地道: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感到很遺憾。」
沒有絲毫的悔意,也沒有丁點的歉意,就那麼平淡無波,好似這件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一般。
完顏豪沒有說話,拳頭卻越握越緊。
第一次,他無視了蘇銘澤的話,第一次,他在蘇銘澤面前表現出了恨意。
他沒有去看他,緊握的拳頭是隱忍,是憤怒,而臉上的笑,卻好似下了什麼決定一般。
說了那句話之後,阿澤自然知道完顏豪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忽然,門口的燈熄滅,一直注視著的完顏豪猛地站了起來。
門被打開,一位護士先行走了出來,完顏豪連忙跑了上去。
「護士,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不用著急,傷者馬上就出來了。」
護士安慰著完顏豪,她的話音剛落,完顏嵐就被推了出來,醫生陪護在她的身邊。
完顏豪跑上去抓住了完顏嵐的手,卻聽得醫生道: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幸虧發現的早,沒什麼大礙了,但是傷者的情緒相當不穩定,你們家屬要多多注意。」
聽說完顏嵐沒事,完顏豪這才鬆了一口氣,而站在一邊的阿澤和蘇弋言和互望了一眼,緊鎖的眉頭微展。
病房內,完顏嵐靜靜地躺在上面,一張小臉慘白慎人,雙目緊閉,連嘴唇上都毫無血色。
完顏豪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輕撫著那毫無生氣的臉,臉上,眼中,滿滿地全是心疼,
「你個丫頭,為什麼要這麼傻啊,難道你都不想想爹地嗎?你媽咪去世的早,是爹地一手把你拉扯大的,你真的就這麼狠心嗎?」
在完顏嵐十歲那一年,完顏豪的妻子就去世了,為了不讓女兒不開心,他甚至都沒有再娶。就連當初會離開蘇氏自己去創業,也是為了想給她最最好的生活。可是一直被他捧在手心裡千寵萬寵的女兒,就這麼為了一個男人而自殺,這是他完顏豪根本就想不到的事情。
「這一切都怪爹地,是爹地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了委屈,遭了罪。可是不管如何,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爹地啊。」
「嵐嵐……」
完顏豪不斷地跟昏迷著的完顏嵐說著話,而站在門口的阿澤和蘇弋言卻是默不作聲。
雖然他的話中沒有一句提到阿澤,可是裡面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既然完顏嵐沒事了,阿澤覺得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可是他剛剛動了動身子,就被蘇弋言一把抓住,
「哥,我覺得這件事情你得好好處理下,不然對你和小培,還有完顏嵐都沒有好處。」
這句話,在診所的時候彥小培也跟他說過,可是阿澤還是有點不明白,他該說的都已經跟完顏嵐說了,到底還要怎麼處理?
難道她一直要死要活的,一定要自己跟她在一起,他就得真的跟她在一起嗎?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見阿澤一臉的不解,蘇弋言看了看完顏嵐父女,將阿澤拉出了門外。
「哥,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到了門外的蘇弋言無奈地問著阿澤。
「不懂什麼?」
阿澤的樣子有點迷惑。
「哎呀……」
蘇弋言有點無語了,深吸了一口氣道:
「哥,你好好地聽我說啊。你跟完顏嵐的婚姻呢,是爸爸在生前為你們定下的,而且在你失憶之前,對完顏嵐的態度雖然談不上有多親密,但至少也是把她當成未婚妻來看的。而且像完顏嵐那樣被父親寵大的女孩子,是最最會認死理的人,想要的東西,肯定會千方百計地得到。」
「可是就在她滿是憧憬地準備嫁給你的時候,你卻突然跟她說你失憶了,不記得她了。這還不算,在這個驚人般的打擊之後,你又忽然說你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了,要跟她取消婚姻,不要她了。」
「這件事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都是一個無比沉重的打擊,對於什麼都沒有做錯的她,根本就是件極其殘忍的事情。」
「雖然我知道感情之事是不能勉強的,可是你也得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啊,完顏嵐一時間接受不了,崩潰的她想到了自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阿澤默默地聽著蘇弋言說完,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看來這件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太急了。
可是……
「可是我的心中沒有她是事實,難道我為了她,就得同時欺騙三個人嗎?」
「哎呀,哥,失憶後的你,怎麼連情商都降低了啊。」
蘇弋言笑著拍了拍阿澤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女人嘛,有時候就是要靠騙,靠哄的。等完顏嵐醒來,你還是先把她好好地哄一下,至於小培那裡,只要她相信你,就肯定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