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她已經想要抽身了麼?
這最懶惰、最惡劣、最沉默的三種人很快找了來,挑挑揀揀一共選了十個。君雪挨個兒打量,面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無形的壓力卻漸漸在十人身上凝聚。
「好了,就這幾個吧!」
待她吐了口,付了錢,這筆交易算是成了。奴隸主笑得臉上開花兒,難得有這麼大方的買主,如果多來幾個他不就發財了?
實在是受不了他們身上酸臭的味道,一回府君雪就命人燒了滿滿幾大鍋熱水,打發他們先去洗乾淨。這味道,熏得她都快昏了。
髒污的臉孔變得清潔,穿上了乾淨衣服,十個人站在大廳裡,第一次覺得有了人的尊嚴。不管他們對於這個小主子是否服從,能夠離開那個地獄一般的所在總是好的。
「現在,你們還不能算是白家的人——」
君雪淡笑著站在幾人面前,只歎果真是人靠衣裝,這幾個人也不過是稍稍梳洗了一翻,給人的感覺卻與原來截然不同。其中兩個外貌甚至非常出色,或許當初也是有意隱藏……
聽了君雪的話,其中三人仍然不動聲色,另外三個或挑眉或勾唇,最後四個則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只是,在這表象之下,卻有著相仿的心思,對這個新主子的話敢到困惑不解,卻也隱隱有著期待——期待他和那些在獵奴會扎堆兒的買家是不同的。
「要成為真正的白家人,你們需要經過試煉,過關的人可以留下來,至於失敗的人,就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吧。」
小小的個頭兒,平淡的語氣,君雪冷靜地道,理論再完美,還是要經過驗證才知道是不是可行。
「是。」
十個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回應,絲毫不認為他們的小主子在說笑,直覺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在通過測試之前,你們就依現在的順序,以數字為代號,通過的人才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名字。」
君雪知道,現在她只能讓這些人被動服從,方法也只能是簡單的智力和武力的考驗。這才僅僅是第一步——而這些人是否能讓自己滿意,還要拭目以待。
「現在,跟著我走吧!」
狀似悠閒地走在大街上,穿街過巷,一連走了半個時辰,路上她時不時還會被一些攤販上的物品吸引了目光。時光緩緩地流逝,直走了快兩個時辰,她才在一處小院前面停下。
院中屋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牆壁上爬滿了不知名植物,綠茵茵一片煞是好看。院門是老舊的木板,上面黑色的漆已經斑駁,某些紋路已經皺裂開,無端讓人有種滄桑之感。
一個家丁上前,有節奏地扣門,院子裡傳來幾聲犬吠,卻不見有人來開門。
從門縫裡看到院中坐著的老頭兒,家丁心火一起,叩門變成大力拍門,動靜大的像要把門板給拆下來。
「哪個無禮的混球兒?還不住手——」
門未開,半是沙啞半是冷冽的聲音先傳了出來,門扇吱呀一聲打開,白髮老者一臉暴怒地瞪著面前的這群人吼道。
一根大木棍舉起欲打,待老者看清面前之人,只能硬生生收手。他脾氣再怎麼古怪,也不會出手打一個小孩子。不過,這孩子還真有些特別,剛剛迎著木棒居然面不改色。
「小子,來老頭子這兒做什麼?」語氣還是很惡劣,聲音卻輕了許多,老者不知不覺對面前的男童起了好感。
「想必您就是杜翁吧,今天特地登門拜訪。」
君雪似模似樣地掬手行禮,再加上她相貌本就生的好,很難讓人討厭的起來。
「老頭子我有什麼可拜訪的?快走快走——」
這老者正是杜寧,注意到君雪一身衣服料子都是最好的,再看看她後面還跟著十幾個家僕,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他生平最是討厭「拿腔作勢」的富家公子哥兒,眼前這個年紀雖小卻也不能免俗,這剛升起的好感立刻消失殆盡。
「君雪,今天我來,是為了請您出山,做我們白家商行的大掌櫃。」
君雪仍然好聲好氣地笑著說,杜寧此人她已經調查過了,確實是個有真本事的,既然求才她自然要稍微遷就一下他的古怪脾性。
「老頭子哪裡能做什麼大掌櫃?你們找錯人了。」
杜寧不聽還好,這下臉色更加難看,砰地一聲,門再度關上,竟是把他們都晾在了外面。
風吹過,院子裡幾棵高大的白楊嘩啦啦響,門裡幾隻老母雞咯咯叫地歡快。君雪透過門縫看到抓了大把谷子喂雞的杜寧,唇角勾起莫測高深的笑。
「公子,那老頭兒這麼不識好歹,不如回去吧!」
那一開始敲門的家丁一臉不岔地道,他們公子親自來請,是給這老頭兒面子,要是得罪了白家,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覺得呢?」
君雪看一眼那家丁,復又把目光放在那十人身上,若有所思地問道。
「……」
先是一陣靜默,片刻之後,十個人同時把目光放在門上,其中排在一號的男子笑瞇瞇地上前道:「公子,讓我來。」
君雪點頭,任他開始光光「砸」門,眼睛裡卻帶著一絲讚許。如果剛才他們之中任何一個表示放棄,就會被她直接判出局。
「你們有完沒完?」杜寧再度打開門,氣得鬍鬚一抖一抖,眼睛裡像是要噴火。
「既然杜寧不願出山,我這裡有十個人,可否讓他們跟著您學些東西?」
利落地後退一步避過那胡亂揮舞的木棒,君雪一臉誠摯,比著身後十個人道。
「滾——」
伴隨著這一聲吼,一道黑影倏地竄了出來,直接向最前面的人撲去。
「阿財,好樣兒——」
杜寧還沒誇完,就見愛犬被人一手拎了起來,饒是它怎麼兇猛,如今也只能嗚嗚地哀鳴著向主人求救。
十號沉默不語,站在君雪的身側,俊美的臉孔沒有任何表情,手上勁道卻沒有絲毫放鬆。
「杜寧,剛才那些是禮節,我已經做足。您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言下之意,這軟的既然人家不吃,她接下去就要來硬的。
「你們幾個聽好,三個月的時間,能從杜寧身上學到本事的,留下。」
略帶著惡意的笑容,在杜寧面前越來越大,說出口的話,更是讓他氣結。目及君雪身後那些人,不知不覺打了個寒顫。然而讓他更衝擊的還在後面——
「第一個說服杜翁出任白家掌櫃的,可以拿回賣身契,從此擺脫奴籍。」
一石激起千層浪,饒是他們其中最不動聲色的,神情也有了些微波動。脫離了奴籍,就等於重新擁有自由,這對所有奴隸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做到——
「你們,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杜寧縮縮脖子,突然就覺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那些個家奴看著他的眼神實在太過熱切,這下麻煩大了!
「三個月,三個月以後我會來驗收成果。」
丟下這句話,君雪瀟灑地離去,對於杜寧即將面對的「水深火熱」的生活,她也只能不疼不熱地說聲「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