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君雪在白家的名字),怎麼渾身濕淋淋的?」
白夫人見君雪一身狼狽地進門,明明懷裡抱著一把傘,卻還是像只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落湯雞,急忙把她拉進屋裡。
「乖女兒,做的好,義父以後就放心了。」
白燁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眉飛色舞地稱讚道,一時太過開心居然沒有注意到君雪的「詭異」。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義女這麼了得,居然真的把一團亂的池水給澄清了。
「你呀,還不快去讓人燒了熱水來?這要是著涼了可怎麼好?」
一手拿著干布巾為君雪擦拭,白夫人忍不住白了白燁一眼,這有什麼事情比女兒身體還重要的?
「義母,我沒事,好的很呢!」
君雪接過布巾自己擦著頭髮,微微笑著,目光仍然在那把傘上,一遍又一遍。
「丫頭,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你這笑的比哭都難看。」
白燁屈指在她額頭一個爆栗,磨著牙冷哼道,明明就是立了大功一件,怎麼現在卻是這種表情?
「義父,我也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關心人就不要拐彎抹角的,如果不是我聰明,你這種表達方式 」
君雪索性收了笑,冷臉對著這個死要面子的男人,語氣卻比之前好了不少。這種彆扭的關心,她收到了。
「你 」
白燁郁卒,這女兒太聰明了也不好,以前都是他欺負人,現在卻成了被欺負的那一個。
「義父,我們什麼時候走?」
君雪定定神,一手撫著那把油傘,心情複雜地問道。
知道君麼洧還是關心著她的,心裡卻還是彆扭,是不是她離開之後,那個「替代品」就要佔了她的位置?也許更久了,他就會忘記,這世上還有一個君雪。
「後天,等皇上明日祭祀之後就走。」
小丫頭這硬撐的性子還真是惱人,這一顆玲瓏剔透的心遇到了君麼洧那就成石頭了,真真是又臭又硬!
淋了雨,果然還是受了涼,君雪被白夫人硬逼著灌了一碗黑漆漆的苦藥,迷迷糊糊地躺下,卻始終睡得不是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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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這孩子,總是讓人不放心 」
睡夢中,一雙手溫柔地在她臉上滑過,寵溺的聲音在心頭滑過一道暖流,君雪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臉頰朝著熱源貼去,還滿足地蹭了蹭。
「呵呵。」
低笑聲在耳邊迴盪,君雪只覺得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腦子裡稍稍清醒了些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睛,朦朧地瞧著那張溫柔絕世的容顏,她不由自主地輕聲喚道:「洧洧?」
「你這丫頭,怎麼就是不聽話?要叫父王。」
君麼洧含笑捏著她挺直的鼻尖,說了多少次,君雪就是不改,心裡難免有些哀怨 他多麼想聽「女兒」甜甜地喚他一聲父王啊!
「嗯哼,不是已經有人叫了麼?」
君雪嘟著紅唇,有些嬌有些俏地瞪著君麼洧,明眸中火苗忽閃了幾下,嗔怒地道。
「唉,我們君雪這是在吃醋麼?」
垂首,眷戀地抵著君雪瑩白如玉的額頭,君麼洧聲音愈發溫柔,像是一張網密密地把君雪給包裹起來。
「這裡是我的位置,別人不許搶。」
君雪猛然抬頭,指尖戳著背靠的胸膛氣呼呼道,她也知道自己說這話很是幼稚,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說了出來。
「行了,不要鬧脾氣了,天快要亮了,我們還要趕回宮去。」
君麼洧搖頭不在意地道,他只當小丫頭說傻話,心裡卻隱隱覺得高興。
「我們 ?」
這回宮的該是他一個吧,君雪不解地重複,她還回去做什麼?而且明天就要離開了。
「父王不是說過,你也要參加祭祀,正式認祖歸宗的麼?」
動手幫著穿上外袍,綁了辮子,滿意地打量著面前的小美人兒,君麼洧還是覺得小傢伙兒女裝更好看。
「有這個必要麼?讓那個假的代替不就行了?」
伸手讓君麼洧幫她把衣服穿上,這話君雪埋在心裡沒敢說出口,直覺要是說了君麼洧會生氣。雖然,他在自己面前生氣的次數一個巴掌就能數的過來。
「要不要通知義父他們?」
走到門口,君雪有些猶豫地看著天色,現在還灰濛濛的,估計大家都還沒有起來。
「不用,白燁已經知道了,明天父王親自送你回來。」
被君麼洧抱著飛到牆外,君雪就見一匹黑馬正在牆邊啃著青草,看到他們輕輕地噴了個響鼻,溫順地任兩人騎了上去。
清晨的風還有些涼意,君雪把身子往少年懷裡縮了縮,嗅著熟悉的味道,心安定了下來,卻也開始想起許多之前不願意思考的問題。
「洧洧,你不問我,之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麼?」她挑撥藩王之間爭鬥,殺了人,還帶來了數以萬計的鐵甲兵 這都是以前宮裡的君雪無法做到的,應該說是偽裝成一無所知的她。
「現在你能告訴我麼?」
君麼洧把斗篷更加裹的嚴實一些,不想讓小東西吹到風,如果君雪此時抬頭,會看到他眼中的苦澀。
不管君雪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君麼洧清楚的是,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陽國。
「我……不能。」
千言萬語又從何解釋起?她不能把鳳鸞的事情說出來,更不能說她根本就不是「人」,甚至還要被一個紅衣男追殺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秘密,而這些秘密的根源連她自己還沒有弄清楚。
「等你想說的時候,要第一個告訴父王。」
前方不遠就是宮門,君麼洧策馬繞道一扇小小的側門,那是平時宮人採買時進出的地方,而今早就有人等著接應。
「小丫頭,幾天不見,怎麼變得怕見人了?」
凌敖調笑的嗓音響起,看著埋在君麼洧懷裡當鴕鳥的某人,忍不住又要逗弄兩句。
「誰怕見人了?我是怕看到比鬼還可怕的東西 」
君雪一下子探出頭來,怒瞪著凌敖磨牙,這人不在嘴上討兩句便宜,簡直就活不下去。
「……」
凌敖氣結,為什麼小丫頭嘴巴越來越利?一句話就把人噎個半死。
「行了,快去準備,祭祀馬上就要開始了。」
君麼洧看著兩隻鬥雞,沉重的心情稍緩,好笑地勸架道。
當第一線陽光照在陽國宗廟頂的旗桿上,祭祀也就開始了。君麼洧換下了皇袍,黑色描金龍的長袍讓他看起來更加穩重,也更加的威嚴。
從前都是由祭司朗誦祭文,弔唁先祖,然後君王上香為百姓祈福。而今次又多了一項。廟宇中供桌上擺放著各色祭品,正前門一口巨大的青銅鼎香燭繚繞,君麼洧恭敬地跪在蒲團上,身後是諸藩王。
「敬告列祖列宗,今君家第十五代子孫君麼洧,收君雪為女,永無更改。」
言畢,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匕,飛快地在自己食指劃過,幾滴血珠兒滾落在事先準備好的玉器中。
「 ???」
君雪就跪在他旁邊,打算伸手去接那匕首,在自己手上也來這麼一下,卻見君麼洧又把匕首收了回去。看著她的眼神卻很是古怪,額,原來只需要皇帝的血就可以了。又不是歃血為盟和義結金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耳的叩拜聲響起,君雪身子一僵,她本來以為電視上那些演的太過誇張,如今身臨其境才發現那些都是小場面。
「從今日起,朕打算把永樂公主送到玉清山修心養性,也正好和紫菱皇姑做伴。」
此話一出,諸藩王和群臣都吃了一驚,皇上寵愛公主是出了名的,又怎麼會捨得把她送到那種清寒的地方?連君雪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要去玉清山了?
「皇上,公主還小,把她送去山上恐怕……」
嘯王試探地開口,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這個侄兒該不會是在暗中謀劃著什麼吧?
「紫菱皇姑曾被譽為陽國第一女子,君雪跟著她也可以好好受一下熏陶,長大也不至於失了公主的禮數。」
「還是皇上想的周全。」
群臣俯首稱是,現在的君麼洧在他們眼裡已經完完全全是一個真正的君王。平叛藩王,送走公主,光憑這兩件事,有誰敢說他們的皇上昏庸無能的?又有誰敢說他們的君王只沉溺於兒女私情?
此時站在這皇家祭台上一臉冷肅威嚴的少年,就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鷹,為陽國帶來新的希望。而他身旁那小小的身影,則完全籠罩在那耀目的光芒裡,被人所忽視。
君雪微微仰頭笑看著意氣風發的君麼洧,這正是她所希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