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妙言縱身一躍,再次跳入了這冰涼的湖水裡。
這一次,她沒有任何掙扎動作,只是憋著氣,任由自己的身體漸漸下沉,很顯然是放棄了生存的決心。
冰涼的湖水順著她的鼻子、嘴巴、耳朵,一灌而入,她感覺胸腔中央,好似被千萬隻雙手擠壓著,那樣的難受窒息。
原來,淹死——竟是這樣的感受!
西武絕,你死前,也是這般難受嗎?
閉上眼,她平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眼神漸漸散幻,知覺漸漸消散,妙言深知,她離死不遠了……
人世間,有太多的悲歡離合,如果真的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那麼,或許死亡真的會是一種解脫。
閉上眼,她如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清楚地看見西武絕微笑的臉,拉著她的手,對著她說,「妙言,你看,我們的寶寶長得多可愛啊!以後,我們就一家三口,永不分離。」
夢裡,她看見芸娘慈愛的目光,一直纏繞著她,包裹著她,溫暖著她,令她不捨離去……
夢裡,她聽見了21世紀的西武絕,呼喚她的聲音,他在說,妙言,快回來吧……暗影和我都在等著你。
夢裡,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如同幻燈片一般,一一閃過:有拓波翌晨,有聖靈桀,有西武厲,有蘇澈,有紅夜,有蘇影,有金鷹,甚至還有察扎爾和司徒凌霄……那些熟悉的面孔,或笑,或哭,或嗔,或喜,或怒,或悲,或樂,或苦,或甜,或明,或暗……她拚命地試圖伸出雙手去抓住,卻依舊還是徒勞。
夢裡,她看到了自己在21世紀完成各項特工任務時,殺掉的人,毀掉的物,甚至感受到了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漸漸融化成一灘血水,幻化成了西武絕的臉,正充滿控訴地睇著他,彷彿在向她說著,「妙言,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你簡直就是個魔鬼!所以,這就是你的報應!你知道嗎?那個死去的孩兒也是你的報應!」
「不——」驚叫一聲,妙言恐懼地從床上躍起。
看著宮內熟悉的擺設,她急切地掀開了被子,跳下了床。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跳進了湖裡,想要為西武絕殉情嗎?又怎麼會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既然這樣的話,西武絕是不是也沒有死,也被人救了回來?
妙言甚至慌亂到鞋都來不及穿,就拉開房門,瘋狂地奔跑著,心中不斷地默念著一個名字:西武絕……西武絕……
她的西武絕!
跌跌撞撞地狂奔著,路面的石子穿破了她的腳底,她卻毫無知覺,彷彿那雙腳早已脫離了她的身體,自動癒合的皮肉,一次次撕開,再次重新組合。
她一心只是想著早點見到西武絕,確定他是否還活著,根本就顧及不了其他的任何。
這一刻,不論西武絕再對她說什麼也好,她只想緊緊地抱住那個男人,再也不放開……
這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彷彿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她深深地明白,如果西武絕真的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裡,她將會有多麼的痛,所以,她不再糾結,不再欺騙自己,決定勇敢地再相信他一次,哪怕這次的結果,又和從前一般,是那樣的撕心裂肺,她也有勇氣一走到底。
因為,比起失去他,真的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是的,只要有他!
妙言埋著頭,一心奔向西武絕的寢宮,卻不期然地撞入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對……」她剛要道歉,就感覺全身騰空,被人溫柔地抱起,那熟悉的氣息,令她幾欲落淚。
「剛從水裡把你撈起來,還沒好一點,就到底亂跑,你說朕該怎麼罰你呢?」
他寬闊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臂膀,主動伸出雙手,妙言牢牢地抱住了西武絕的脖子,將臉頰埋在了他的懷裡,「我……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西武絕戲謔的眼,故作無知地盯著妙言。
其實,早在妙言慌亂地跳進湖裡,他便知曉了。
他親眼看著她是如何焦急地跳入湖裡尋找他,親耳聽見她說只要他活過來,她就什麼都聽他的,甚至,更加震撼於她躍身而下的那一幕時說的那句話——她說,你跟我說了這麼長的一個傳說,難道就是要讓我學著傳說中的那個女人一樣,也追隨著你跳入這片冰涼的湖中,一起殉情?那麼,好,我陪你。
是的,她為了自己連命都不要了。
那一刻,他才真的清楚妙言對自己的愛會有多麼的深,他滿足了,震撼了,也深深地感激著上蒼,將她所有的愛,都賜予給了自己。
只是,因為他的恍神,他的震撼,所以在妙言跳入湖裡的那一瞬間,他沒有及時阻止,直到他聽到一聲落水的聲響,才驚慌地沉入湖底,四處搜尋著她的身影。
那一刻,沒有人知曉,他會有多麼的自責,甚至那樣的後怕,如果他沒有找到她,沒有及時地救了她,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毀滅性傷害。
「沒什麼。」
妙言的聲音略顯嘶啞,他明白,那是她哭過的痕跡,西武絕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了。
「冷嗎?」
「不冷。」妙言低垂著腦袋,感受著西武絕的體溫,略顯虛弱地點了點頭。
折騰了一天,又是落水,又是受驚,又是做夢,又是赤腳奔跑,妙言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
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就尤為的疲憊。
於是,妙言的小腦袋點著點著便在西武絕的肩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