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顧冉心中的一根刺,在他自己的地盤上,卻發生著眼前這幕,葉峻心裡的火氣從他不再掩飾內心情緒的面上可以看出。
熱鬧非凡的沙灘上,不少人來來往往,有幾個注意到那邊的情況,卻也只是看著,聽著打罵的人的叫囂,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顧冉走近時,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圍觀著看戲,從旁邊飄來的類似於「偷」「發現」等字眼,莫名地心中一緊。
「臭丫頭!我讓你偷東西!!你父母在哪,給我叫出來!!」扭曲的面容在瑤瑤面前放大著,手下動作一次比一次狠,手臂上已經能看到不少的淤青,新舊交錯遍佈,一雙明亮的眼睛只有越來越不安的恐懼,緊緊抿著的小嘴隱約能看出幾分倔強,無論他怎麼打罵,她就是不開口說話,也越惹得打罵的人生氣。
原本能來這渡假村渡假的人身上不會沒有幾個銀子,在這裡工作的他也不敢太過放肆這麼對一個孩子下手,之所以能讓他放開的原因在於瑤瑤破破爛爛的衣服,擺明了一看就是一乞丐,對乞丐他可沒什麼可束手束腳的,兩次詢問下來,見她死咬著不開口,他的脾氣在這裡也是出了名的火爆,越打下去,下手越沒個輕重。
就見瑤瑤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拳腳落下間偶爾能瞥見她漂亮無神的眼睛。
她穿著還是那件衣服,只是,比起上次更破了……
一口氣堵在胸口,顧冉一句話沒招呼,上前拽過男人的手,狠狠地往後一折,利落地甩他個過肩摔,似是覺得不過氣,揪起他的領子就是一頓揍。
下手的地方專挑哪裡疼就往哪裡去。
被打得莫名其妙的男人,傻了半天沒回應,等緩回了神,就要還手,驚悚地發現自己不是眼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女人的對手。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還是被一個女人揍成這副難堪的模樣,他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握緊了拳頭,就要向抱起小女孩的顧冉偷襲時,被眼前突然籠罩的一個身影給嚇在了原地。
「葉、葉先生……」剛才還囂張狂妄的男人在見到葉峻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低頭順眉大氣不敢出。
「你是在哪裡做事的。」
「我在、在食材庫裡邊上做搬運的。」雖說心裡不安,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葉峻的話說得陰冷,周圍幾個圍觀的渡假村員工,見慣了他的溫和,原本想著說情的心思都在他凌厲下縮回了。
「瑤瑤……」顧冉輕聲叫了叫她,手伸向她的肩膀,見她小身子一直發抖,連忙將她板過身來,精緻的小臉上滿是血污,鼻子流出的血已經到了下巴的位置,她仿若未覺,失去的焦距在看到顧冉著急的臉,漸漸聚攏到一塊,抿緊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可就是沒有聲音發出,緊了緊懷裡的東西,就暈了過去。
「學長!」聽到顧冉驚慌的聲音,葉峻連忙轉過身,只見她抱著瑤瑤,聲音有難掩的恐懼和不安,「學長!快!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顧冉沒法形容那種心痛……那就跟失去楠楠時的恐懼是一樣的,她害怕,很害怕懷裡這個小女孩會消失。
顧冉守在床前,看著她安好的睡顏,有著說不出的充實感,溫柔地將她遮住臉頰的頭髮給撩開,目光落在床頭上,她剛才緊緊護著的一塊蛋糕,眉頭就不由自主地擰在了一塊,替她掖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間,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回身正好遇見回來的葉峻。
「學長……」
「她睡了嗎?」
「嗯,謝謝你。」
「我們兩個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都學長學長地叫了,還跟我說謝謝,真傷我心。」葉峻笑著打趣,眼前略帶侷促的顧冉令他忍不住興起幾分揶揄的心思,剛才的她,真的嚇到他了,3年的時間,他以為現在的她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事所動,會把她的脆弱一直掩蓋到永遠。
可就在剛才,她的驚慌失措,她的低聲祈求,她的惶惶不安,都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得讓他心痛。
顧冉似也想起了剛才的自己,勾起一抹苦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拒絕葉峻的幫忙,緊緊抱著瑤瑤死不放開的手,彷彿從這雙手上看到了自己承載的脆弱。
「我是不是很沒用……」
以為自己掩藏地夠好,可只要一點刺激就能把她從當初的回憶裡勾回來,整整纏繞了她3年的噩夢。
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懷裡那個小女孩會跟她的楠楠一樣……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葉峻將她擁在懷裡,聞著她泛著清香的髮絲,「你很勇敢。」
顧冉安靜著。
「如果沒有你,她不會這麼幸運地等到有人去救,如果沒有你,她也許會被餓死在某個角落沒人知道,如果沒有你,陽光不會那麼明媚,如果沒有你,……」
「撲哧,學長,你太會誇我了。」
葉峻笑著,並沒有多說,但眼裡的真誠已經說明了一切。
「學長……我去給瑤瑤準備點吃的。你在這等我。」說完掙開了他的懷抱,溜也似的跑了,留下葉峻一人。
葉峻看著她的背影呢喃,「小冉,如果沒有你,我的世界不會再多姿多彩,如果沒有你,葉峻不會再是葉峻,這顆心也不會再持續跳動著……」說完自己失笑搖頭,似嘲笑,似無力,你還忘不了他吧。
在葉峻進了房間,門被帶上不久,有人站在他們剛才相擁的地方,久久未動,墨琰沒想到,只是一次偶然的出差,會在這裡遇到顧冉,看到她慌張地抱著一個孩子直往裡跑,他想也沒想,丟下客戶就跟在了後面,一直守在她房間不遠處,卻看到剛才那幕……
「叮」墨琰閃進一旁,看著她出了電梯一步步向房間走去,對著葉峻燦爛的笑容,心底莫名地一痛,卻還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