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冉虛脫地跌坐在地上,手裡緊緊抱著的是她的楠楠還留下的東西,她不相信她的楠楠就這麼消失了。
在保鏢放鬆警惕時,顧冉奪門而出,她要見到她的楠楠,可下一刻她卻不知道她該去哪裡,她的楠楠會在哪裡,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上,她看不到她家楠楠,透明的玻璃窗內,隔著的是生與死的差距,有人在外面哭泣,有人隔著玻璃窗在安慰。
這裡是重症監護室,曾經她也隔著這個窗戶看著那個剛出生的小生命,看著他在裡面沉睡,看著他咿咿哭泣,把他送往美國的幾年,即使這是兩個跨越了大洋的國度,但她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呼吸跟存在,從未像這一刻……這麼不知所措過。
她不該讓他回來的……
楠楠,媽媽錯了,你別嚇媽咪……回來好不好……
當葉峻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她蜷縮著身子躲在重症監護室的角落,陰暗的角落將她的影子蓋得嚴嚴實實,臉埋在雙膝間,肩膀在顫抖,近了,可以聽到她小小的啜泣聲。
葉峻蹲下身子,守在她面前。
似是能感覺到有人靠近,顧冉的身子抖了抖,但仍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不變,待察覺到注視著自己的視線充滿了關懷時,她才慢慢地抬起頭,入目的是葉峻擔心的臉龐。
「學長,楠楠他……死了?」
「……」
「楠楠他死了……」
「楠楠他真的死了。」
「想哭就哭出來。」顧冉通紅的眼眶,淚水明明都在眼眶打轉,可她仍令人心疼地堅持著,不讓它落下來。
「我的楠楠,他不見了。」像是衝破了最後一道堤壩的防線,顧冉的眼淚刷刷地落下,還有她撕心裂肺的哭訴。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他留下來!是我自私地把他留在身邊,他才會不見!他明明在美國過得好好的,我為什麼還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邊,是我沒能力保護好他!學長,我真的錯了,我知道錯了,只要楠楠回來,我什麼都不要,我不倔強,我再也不跟雷家扯上關係,我也不想著報仇,只要他回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真的什麼都不要,只要他回來……」
「還有小破……小破她也是,她也是我害死的,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魅歌把她保護得那麼好,不讓她牽扯到這些事,可是為了我,她現在也死了。學長,你說我是不是很壞,我把那麼多人給牽扯進來,大家都死了,自己卻活得好好的……」
顧冉在葉峻的懷裡哭著,說著,這些日子來一直壓在心底的難受也跟著她的眼淚一起發洩,父親的死,對雷旭的負罪感,這5年來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種種,隨著楠楠的死一起崩潰。
葉峻抱著她,垂下的眼瞼是他對自己的痛恨跟無能為力。
相擁的兩個人沒注意到另一側角落裡僵硬的陰影,與他們相隔在兩個世界裡。
顧冉最後哭暈在葉峻的懷裡,由他抱著送往了病房,期間墨琰沒再出現過一次,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
清醒過來的顧冉變得安靜,安靜地不像一個有生氣的人,更像是一個透支了生命力的陶瓷娃娃,美麗而憂傷的……
她不再開口說話,只有在曼妮來看她時,無意中提到的楠楠兩字才會引起她的情緒,可漸漸的,大家彷彿把這兩個字當成了禁詞,小心翼翼地不再在她面前提起,而她也日漸憔悴著……
大家擔心之餘也同樣無能無力,直到有一天這一份沉靜被病房裡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顧冉自殺了。
得知了事情經過的墨琰,二話不說,上前給了剛從手術室裡推出來沒多久的顧冉一巴掌,那一巴掌,看得曼妮心驚肉跳,就怕下一秒,剛從鬼門關前出來的顧冉又得再被推進去。
就連墨弘文溫和的性子此時也額頭青筋暴跳,「臭小子,你瘋了嗎!」
「出去,你們全都出去!」
他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在場的只有顧冉沒反應外,其他人都是心裡打著鼓,像是被嚇得不輕。
安靜的病床裡只剩下獨處的兩個人,被趕出門外的墨弘文跟曼妮只得在走廊上來回走著乾著急,墨弘文還吩咐下去,讓大家都準備好,今天這裡面的兩個人要是誰倒下了也好可以立刻搶救。
曼妮被他這一吩咐更是嚇得不輕,連忙禱告的禱告,拜佛的拜佛,滿天神佛只要她能記住名字的都念上了數十遍。
「你不是說恨我嗎?就你現在這副模樣也敢恨我?」墨琰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兒子,是我故意設計騙你,讓你上當,害得雷嘯毀約撕了票,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抓著被單的手緊緊攥住,墨琰似乎很滿意她眼裡興起的恨的漆黑,「你猜的都對了,可你又能怎樣?」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冷笑道:「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我真為楠楠不值,他的仇人現在正逍遙法外,而他最親愛的媽咪卻在這裡尋死覓活,還學十幾歲的小女孩自殺?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死了,對我們來說也只不過是一枚失去利用價值的棋子,棋子沒了再換一顆就是。」
「棋子……」顧冉眼神漸漸變了,看著墨琰的眼裡充滿了陌生,墨琰很好的壓抑了心裡的不適,殘忍地笑著,緩緩逼近她,「除了棋子之外,還是我的暖床工具……」
有些東西在她的心裡翻騰,恥辱,仇恨,不甘……
曾經的羞辱,失去的一切,楠楠的笑臉,小破的聲音,在她面前來迴旋轉,可偏偏她哪一個都抓不住。
墨琰的話在她耳旁如驚雷般響起。顧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從牙縫間蹦出。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等著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