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醫院裡燈火通明。
「傷者失血過多,受傷位置特殊,必須立即進行手術。」
「先生,你不能進來。」
「先生,你左肩上的子彈要是不取出來,你這肩膀就廢了。」
……
林龍左肩綁著白繃帶,單手蒙著臉坐在急診室門口,腦海中不停地翻滾著這一晚所發生的事情。懂了很多,好像又不懂很多,程程早就認識了那個戴面具的,也就是走私集團的首腦,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程程遲遲不肯接受自己的求婚,難道不是因為唐幪,是因為那個戴面具的?
還是說,其實程程對自己根本就……
不願也根本不敢再去想,林龍心裡充滿了不服跟不滿。
「叮~」手術室燈熄滅了。
「醫生,我女朋友怎麼樣?」見狀,林龍急急起身,攔住醫生。
「暫時脫離危險期了,不過傷口很深,那把匕首還差兩公分就徹底刺入心臟了,幸好送來及時,暫時只是因為失血過多還在暈迷。」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
「傷者因為之前就身體虛弱,又受重傷,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她什麼時候會醒。現在已經送去病房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謝謝醫生。」林龍道謝直往病房去。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感謝上蒼。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程程安靜地躺著,因失血過多臉色依舊蒼白,身上插著不少管子。
握著程程的手,林龍心情異常複雜,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了危險,她也會這樣不計自己的生命後果去救自己嗎?
苦澀地搖了搖頭,答案可想而知。
「隊長,你去休息一下吧,我來看著歐陽。」章梓浩臉上手臂上到處是傷,輕聲對林龍說道。
看著隊長滿臉的自責,看著程程躺在病床上,章梓浩心裡也不好受,
「隊長,誰都沒想到會這樣的。」
「如果不是我一心想要抓住那個傢伙,程程也不會受傷。」林龍的聲音有些壓抑,甚至帶著些哭腔。
章梓浩不知道該說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歐陽跟那個戴面具的關係不簡單,他其實也分不清楚,歐陽到底是在為戴面具的擋匕首還是在替唐幪上校擋,他們的確是有感情糾葛。
「我去買點吃的,這樣等下歐陽醒來就可以吃了。」病房裡的氣氛太壓抑,章梓浩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而病房外,一道身影站了很久,焦慮的視線一直緊盯在程程睡得安詳的臉上。
他好怕,怕她會不會就這樣一睡不起。
雙手貼上玻璃窗,他好像碰碰程程的臉,想看看那張臉會不會跟玻璃一樣冰冷。
忽然,佐冥夜警覺地轉頭,接著,唐幪出現在轉彎處。
他的聽覺依舊這麼敏銳。
「聊聊吧。」唐幪輕聲道。
他站在那裡多久,自己就跟著站了多久。
醫院的草坪上,兩人並肩而坐。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四年前的那天,一場搏鬥決定了他們倆的命運;四年後的今天,一場廝殺後他們倆相對無語。
「吶。」唐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遞到佐冥夜面前,
「生日快樂。」這句話,也同樣對自己說。
佐冥夜接過盒子,卻沒打開,靜靜地看著盒子山的花紋,從來沒人記得自己的生日,除了他。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相同的坐姿,相似的身形,兩人的肩膀挨得很近,但卻始終保持著距離,沒有靠在一起。
「她會沒事的。」唐幪再度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愛的只有你。」佐冥夜的嗓音裡透著悲傷。
唐幪的心一顫,強迫自己壓下各種奇異的感覺,
「我這輩子就愛過一個女人,你知道的。」
雖然他恨陳柔希,即使她做了很多傷害自己的事,但他的確只愛過她一個,即使是現在。但當陳柔希問到什麼時候結婚時,他卻猶豫了,內心似乎有個聲音在喊,不能。
「她愛你。」佐冥夜似乎聽不到唐幪的話,只是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而每說一次,這三個字就像一把利刀,一下一下地割著他胸口最脆弱的地方,即使流血,也是往胸腔裡流。
「我知道你這幾年過得很辛苦,可是一切都快結束了,你不能在這個時候走上這條不歸路。回頭,現在 回頭還來得及。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佐冥夜自嘲的冷笑,是只是個木偶而已,
「四年了,為了那個所謂的誓言跟承諾,為了可能永遠找不到的人,為了可能永遠破解不了的秘密,我戴著面具,活在黑夜中,活在黑暗中。而你可以高高在上,你可以光明正大,我卻永遠不能用真面目示人,那種感覺你懂嗎?即使當著最心愛的人,你也不能告訴她,你是誰,你長什麼樣。欺騙,不僅在欺騙別人,也在欺騙自己。」
「已經快要結束了,都要結束了!」唐幪突然轉身,抓著佐冥夜的肩膀,猛烈地搖晃著,他要把他晃醒,現在這種關鍵時候,不可以自暴自棄。
「不會結束的,既然我們走上了這條路,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我的手上沾滿了各種人的血,我是骯髒的,我根本就不配再跟你們站在一道,根本不配擁有她。她的選擇是對的,我是賊,我是個賊啊!」佐冥夜絕望地喊著,那張面具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你在說什麼,你怎麼會是賊,誰說你是賊!」唐幪怒不可遏地往佐冥夜臉上揮了一拳,一拳不夠,接著揮了第二拳,第三拳。
佐冥夜踉蹌地後退了幾步,微微彎著腰,擦拭著嘴角的血漬,卻放肆地笑著,
「算了吧,現在的我,就是一個賊,這是鐵一樣的事實。」
將手裡的錦盒扔在了地上,佐冥夜離去,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發怔地看著手上殘留的血跡,唐幪懊悔不已,撿起地上的盒子,細心地拍去沾染的灰塵,打開後,裡面裝著各色糖果。
「我很喜歡吃糖,請你吃!」七年前,那個稚嫩的男生,揮著手裡的糖果盒,笑得靦腆。
七年後,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如此傲氣不羈。
握緊盒子,唐幪走向夜色中,其實不止你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