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的參賽和獲獎,並未驚動同事。首先是她封鎖了消息,況且他人對諸如此類的信息不是過於關注。文文唯一感到高興的是,她通過看書和思索,眼界和思想有超出以往的變化。
文文前去領獎,接待他的卻是任主席。
文文也終於知道,任主席,就是那個在唱歌時要迷幻她的任總,是本次活動的獨家贊助商。
在這金錢至上的社會,有贊助就會有絕對的控制權力。她也在想自己的獲獎,大概和任總的關照有關係。不過也無所謂,這畢竟是一次難能可貴的機會和小小的榮譽。對於她這樣舉目無親又默默無聞的人,似乎這種獲獎是個安慰和神奇。
任主席在一個辦公室單獨和獲獎者談話。
等文文進屋後,他起身站立,笑臉盈盈。「謝謝你的參與。不好意思。」
文文開始還有些尷尬,繼而恢復平靜。
「不要緊,我只是普通的習作者。」她說。
任主席一時搪塞的話也說不出。文文保持沉默。
「我們真是有緣。許多東西沒有想到。」過了一會他說。「你的畫我是力挺的。」
文文聽後說:「不要這樣,我不喜歡交易。可也應該謝謝你。」
任總接著說:「沒關係,你有你的天賦,我在你的身上發現了良心。」
文文一仰頭說:「這和畫展沒有關係吧?」
「沒有,沒有的。」任主席尷尬地回應。
任主席邊說邊轉過身從桌子下拿出一個精美的手機對文文說:「這是個超值的獎品,我還給你選了個好號。請收下。」
他把手機遞過去,文文略作猶豫,最後還是接下。
任總握住她的手,兩眼熱烈地盯住她。
文文急忙抽回手,雙手攥住手機。
「你是個有身份的人,任主席。」
「你太可愛。我希望成為你的好朋友。奧,身份?都是虛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文文沒有言語。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畫外國人有購買意向,你看如何?」任主席說。
「是嗎?」文文好奇地應答一句。
「是的!」任主席語氣堅定。
「可是,我不會出售!」文文也很堅決。
「為什麼?」任主席問完又接著說:「你可以開個價碼。」
「他們為什麼要買我的畫?」文文反問。
「奧,也許是他們的欣賞習慣不同。反正是可以花價錢。不如你和他們談談啊。」李主任鼓勵文文。文文陷入沉思。
最後文文答應和他們面談。
第二天,文文請假,在約定的時間來到辦公室。
兩名西方摸樣的人已坐在屋裡。
握手後,其中一位自我介紹:「我叫史密斯,是美國使館的文化參贊。女士的畫構思獨特,我們想要收藏並作為獲獎作品展覽,不知道您有何看法?」
「謝謝,很榮幸。不過這是我的處女作,我不想出售。」文文說。
等史密斯通過翻譯明白了「處女作」的含義後笑起來。
「女士真是出手不凡啊,第一幅畫就贏得喝彩。這更會加強我們的決心。也許你不知道,我們是為了籌備一個在美國舉辦的亞洲女性畫展,專門展出像你這樣的新手作品,請務必賞光和支持。」史密斯言語懇切。
在一旁的任主席也隨口說:「請一定支持!這也是本市的榮耀。」
史密斯接著說:「參賽的作品,要是在美國獲獎,作者是要被邀請到美國的。我們包來回的費用。」文文想了想,於是答應下來。
史密斯痛快地取出一千美元。
「你看,這就是創作的收穫啊。祝賀!」任主席在一旁對文文熱情地恭祝。
文文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低垂下頭沒有馬上接過她未曾見到的美元。
「希望你今後繼續創作。這只是一點應得的報酬,請務必收下。」史密斯通過翻譯對文文說。
文文好像是在夢幻旅行一般,就像茫茫迷霧的大海突然湧現出太陽,這光芒刺得她兩眼發暈。
有兩件事情使她大為驚訝,一是被稱作「女士」,這是證明自己明顯成熟起來,她喜歡;二是,自己竟然出乎意料地掙下美元。
她還不知道如何去花外國錢,就來到銀行咨詢。一個銀行告訴她,得去中國銀行。她於是就來到中國銀行,被指點換成了人民幣。文文第一次在銀行開了賬戶,把剛換的近八千元直接存入銀行。她抑制住興奮和衝動,不過手還是有些顫抖。
在工作中開的工資,除去郵回家裡和生活費用外,所剩無幾。現在,在她看來自己有了筆「資產」。還有精美的手機,也使她愛不釋手。過去對這些時尚品的排斥,現在一下子化解開了。
她高興把號碼告訴了家裡,卻沒有把獲獎和買畫的事情說出。
她知道,父母都是老守田園的人,再說自己的獲獎多少有些僥倖。她還沒有真正的進步,而且最初畫畫的動機也使自己羞赫。至於自己的存款,如果家裡需要,她會慢慢郵回家中,免得父母猜疑和擔心。
好在父母告訴她,經過大家的努力,外債基本還清。勸文文不要再匯錢了,保重身體或是自己存起來以備今後的生活。文文寬慰地舒展一口氣。
在聽到老人說嫂子的肚子越來越大,快要臨產時,更加欣慰。她還是每月照舊往家裡匯款。文文還到了書店,購買了喜歡的書,還在尋找招生信息,準備業餘時間學門專業課程。
一個星期天,由於廠家搞促銷活動,藥店裡面人群熙熙攘攘。
文文正忙碌地開票拿藥品時,猛抬頭,任總笑瞇瞇站在櫃檯外面。他的旁邊還跟隨一名看似高中女生樣的孩子。
「文文,你好。這是我的女兒,盼盼。」任總剛說完,盼盼就對文文說了句:「姐姐你好!」
文文受寵若驚地連忙對盼盼說:「你好,小妹妹。」
「我女兒也特別喜歡畫畫,我想讓她考藝術學校。以後,你可要幫助她呀。」
「我?」文文自問一句。
「姐姐,你不要謙虛。你下班後我和爸爸來接你,咱們去吃韓國料理。就這樣說定了,你要是不去,我也吃不成。」盼盼高興地撅嘴示意。
看著眼前這個快人快語的女孩,文文只得答應。
文文知道,任總是通過參賽時她留下的工作地址來這裡的。她感到此時的任總並沒有惡意,而且還介紹他的女兒和文文認識。「我在你的身上發現了良心。」任總的話又迴響在耳邊。是的,這個世界,這個社會,即混沌又神奇。
文文對有些道理和事務還不是很清楚,可她懷著善意去面對這個世界和社會。當然她也學會了機智和躲閃,這是付出過沉痛代價的。只要世間有對等的好意和關切,她絕不會做違反心靈本質的事情。
晚餐是在一個明亮乾淨的韓國餐館。
盼盼顯得忙碌熟練,不停地和服務員要這要那,還催促文文動手。文文過去沒有來過韓國餐廳,也是頭一次看到在一個鋁鍋上面,切好的放了調料的肉片茲茲冒氣。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吃法。當看到盼盼拿起生菜,把燒烤熟的肉捲進裡面遞到嘴裡咀嚼,也學她的樣子吃起來。
任總給她倆忙活。「文文,今天請你,主要是我想你和盼盼今後多溝通。你聰明沉穩又喜歡看書創作,在盼盼這樣的年齡段,是特別需要你的幫助和影響的。」任總在文文吃進許多卷肉後說。
怕是文文沒有聽明白,任總接著說:「唉,我過去忙碌的像個機器人。在一些物質和慾望裡喪失了本來的自己。每天面對的是欺騙的臉和不說實話的人,我自己也變成了這種複製品,道德在淪喪。可是,我看到你的努力。」
說道這裡,任總的臉上也出現紅潤,火辣辣的。他巧妙地對女兒掩蓋了不光彩的一幕,而且他也相信文文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是不會揭短和向他女兒告密的。何況文文在旅館時,對老闆娘都守口如瓶。這是他由衷佩服的地方。
「你的努力,使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我怎麼能把良心和善良丟掉呢?」
「爸爸,你丟過這個嗎?」盼盼這時候插了一句。「爸爸即使丟了,為了你也得找回來啊?」聽到任總這麼說,盼盼滿意地又吃進一塊烤肉。
「人總要回歸生活的本真。比如我現在,要學會善舉,還要拋棄浮華虛胖的生活方式。陪孩子活動,看望老人朋友,自己權當散步去市場買菜,等等。」
任總後來覺得說的過多,也不知道文文能否聽得懂。可是他請求文文和盼盼交個好朋友,在學習上幫助他的女兒。
文文在思索任總的變化和她似懂非懂又可信的道理。
對於幫助盼盼,她一時慌張起來,可轉眼一想,自己的高中文化課是有基礎的,而且最近看的各種書籍,也充實了自己。大凡要報考藝術院校的學生,文化課程大多學不紮實,這方面文文是可以輔導的。
文文只好答應,任總和盼盼都特別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