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更沒料到松尾會一聲怒吼,衝了上來,啪啪!閃電般就搧了自已二個大耳刮子。不待他回過神,松尾嗖地拔出軍刀,凌空一揮:「殺格格!機槍的準備。」
噠噠噠!
噠噠噠!
大門口的二挺重機槍朝著院落裡就是二梭子,子彈從眾人頭上呼嘯而過,掃得樹枝紛紛折斷落地。
那還剩下的十幾個人質,早翻著白眼皮朝地下溜去。
而城防隊丁裡膽兒小的,已扔了老套筒,抱頭趴在地下抖成了一團。
更多的隊丁則臘黃著臉,雙腳不由自方的抖動著,抖動著……
柴進紅了眼珠,以前的種種凌辱都一下湧上了心頭。他暗想松尾不過就帶了十幾人,自已在隔壁院落裡還有百多個隊丁沒動哩。
老子今天就是十個打一個,也要打死你個龜兒的小鬼子松尾。
他猛一把揪起了地上武裝帶,拔出王八盒子就頂上了火。可沒等他揚起,松尾縱了上去,一壓一扭一拎,王八盒子飛到了半空,柴進也緊跟著飛到了半空。
奇怪,此時的柴進,腦袋瓜子居然十分清醒。
他知道大錯已鑄成,這次,自已無論如何怎樣向松尾陪小心和點頭哈腰也避免不了啦,弄不好,今天就是自已的忌日。
心一橫,身子一落地,雙掌就猛力擊出,恰恰擊在欲上來重新摔他的松尾脖子上。
前面說過,燕趙大地,習武為俗,百姓無論老幼,皆喜練武防身,蔚然成風。這柴進耳濡目染,自然也會幾下拳腳,雖不精道和致命,突然一下襲擊,也有一點威懾和破壞力。
那松尾向來在柴進面前驕橫慣了,喝斥慣了,潛意識中根本就沒有料到這奴才草包,居然會反抗和敢於反抗。
饒他再是武林高手,高深莫測,現在毫無防備地被柴進重重一擊,竟也連連倒退,一步絆到地下的隊丁,栽了個倒栽蔥。
趁此機會,柴進一步躍起,撿起王八盒子放聲大呼:「兄弟們,開槍,殺小鬼子呀,開槍!」
可無人開槍,唯有司務長跟著舉起了手槍。
柴進大喜:「二狗子,快,快開槍,殺小鬼子呀!」,然而,二狗子的槍口卻瞄準了他:「把槍扔掉,快!」
柴進一楞:「你瘋啦,我是你姑舅哩。」
「把槍扔掉,快!」二狗子冷冷一笑,朝柴進頭頂上,呯!就是一槍,子彈緊擦著他頭髮飛過,燙得柴進頸椎一縮,嗷的一下,扔了手中的傢伙。
啪!
刺鼻硝煙裡,響起了單調的鼓掌聲。
啪啪!
啪啪啪!
早縱起來的松尾,一步步的拍著自已的巴掌,慢慢踱了過來:「好啊好,荊軻圖窮匕首見,關公千里走單騎,,想不到今日的宛平城,還有如此熱血仗義俠士。柴進,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柴進整個人都被突然的變故弄蒙了,癡癡的站著,臉色慘白。
「強征暴斂,魚肉百姓,故意摧毀黑市,破壞大東亞聖戰,該當何罪?」松尾盯住柴進,輕輕地一字一句的說著:「柴司令,該當何罪?」
逐一猛喝:「抓起來!」,二個小鬼子撲上去,將柴進緊緊的捆綁起來。
松尾轉過身,望望二狗子,故意問到:「俠士貴姓,身居何職呀?」,司務長心領神會,也故意惶恐不安的回答:「我叫柴源,小名二狗子,是城防隊的司務長。」
「哦,柴源!那柴進是你的?」
「表姑舅!」
「那為什麼要打抱不平呀?」
松尾故意抬高嗓門兒,好讓院落裡的城防隊丁都聽見:「人家可你的姑舅哦,這是不孝喲。」
二狗子一個立正,也亮開了嗓門兒:「為了大東亞聖戰,為了皇軍,柴源再所不惜。」,松尾滿意的拍拍他肩膀:「謝謝!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憲兵隊長轉過身,面向眾隊丁:「現在我宣佈,從現在起,柴源先生就是你們城防隊司令,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
被小鬼子的刺刀頂著背脊,隊丁們只得有氣無力的回答。
松尾擰著眉頭,兇惡的瞪起了眼睛:「聽清楚沒有?」
隊丁們不由得一哆嗦,大聲回答「聽清楚了。」
松尾手一揮,幾個小鬼子上來,押走柴進和那十幾個嚇癱了的人質,然後,手再一揮,隔壁剩餘的團丁,赤手空拳的被小鬼子押了過來。
「你們的,裝車的有!」
松尾指指院落裡堆積如山的糧草和地上的金票,忍不住一陣欣喜若狂的心跳:天皇佐我!我明天就要到北平特務機關長處開會,這一千擔軍糧正好隨我前行。
即完成了任務,又顯示了我的精明干煉,喲西!喲西!
二狗子靠了過來,陪著笑臉:「太君,我們的軍糧咋辦哩?」,「憲兵隊統一發給。」松尾乾脆的回答:「以後,每月如此,按冊領取。」
「謝謝太君。」
二狗子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媽拉個巴子,這樣更好,老子多造些空額就行了,省得像姑舅一樣惹火燒身。
松尾小鬼子,你有七算,咱二狗子有八算,走著瞧哩。你以為我是吃醋的?告訴你,司務長柴源比姑舅柴進更厲害!
真是看不出來,一千擔軍糧裝上軍後,院落裡居然還有一大堆。
松尾也微微到吃驚,這黑市真是一個聚寶盆呢,柴進這廝隨便動動,就刨出了這麼多的糧草。這中國真是地大物博,到處藏金流油啊。
怪不得軍部一直叫嚷嚷著對華動武。
想來這日本列島也太狹小了,資源貧缺,沒有生存空間。而這又大又弱的中國,正好填補了這種遺憾,還是軍部一班人有頭腦有前瞻啊。
松尾想著,命令將剩下的糧草全部運回憲兵隊,庫存不了,就騰幾間牢房裝。騰出的破壞份子呢,一律就地槍決了事。
回了憲兵隊,已是深夜。
顧不上衝涼,松尾命小鬼子將柴進脫得精赤條條,用水洗淨了,再緊巴巴捆綁在木樁上,然後讓衛兵牽來了狼犬。
三條狼犬早被松尾有意餓了二頓,這些平時間一頓就要吃幾十斤肉的生猛動物,餓得血紅的舌頭吐出老長,急不可耐的伸著血紅的長舌頭,狺狺狺的哼著,一路竄了進來。
松尾迎上去,撫摸著狗們毛茸茸的頭顱,輕輕替它們搔著腋下。
狼犬見了親愛的主人,也格外熱情,又是拱又是擦又是舔的,碩長的粗粗的毛尾巴摔個不停。松尾命衛兵拉緊了它們,自已朝柴進走去。
柴進瞪著仇恨的眼睛盯住憲兵隊長:「媽拉個巴子的小鬼子,要剮便剮,還要折騰什麼?」
人到了最後關頭,有的昏花有的哭泣有的神志不清,而燕趙大地上的柴進,卻選擇了怒罵。最後的剛烈和血氣,讓他渾身的肥肉鼓起,胸肌高高的凸出,那話兒也高傲的聳立。
一時,竟讓松尾吃了一驚。
松尾圍著他轉了個圈子,一邊轉,一邊把自已如何和司務長相識,司務長如何甘心情願的送遞情報云云,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訴了柴進。
未了,松尾聳聳肩膀:「柴的,你的不要大驚小怪的,這就是中國人!,我只能選擇他的,而殺了你。」
柴進這才明白了,為什麼松尾早不來遲不來,剛好魚翁得利和二狗子為什麼背叛?氣極之下,破口大罵。
「媽拉巴子個柴源二狗子,咱做鬼也饒不了你;松尾小鬼子,你別得意,小看了咱們中國人。老子告訴你,中國英雄好漢遍地皆是,像我和柴源這種敗類是極少數,你等著瞧吧,你不得好死。」
松尾滿面笑容的瞅著他,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柴進越是怒不可遏,週身鮮血就越是加快循環,狼犬啃吃了就越有營養。
終於,松尾厭了,朝衛兵一揮手,衛兵鬆了手中的繩索,三條狼犬狺狺的狂吠著撲了上去,空寂的室內響起了噤人的慘叫,室內一片腥風血雨。
再說丫頭宛兒和小夫人,忙忙的回了桂府,那前廳的油燈還燦燦的亮著。
端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桂二爺,聽見迎出去的三姨太欣喜的聲音,知道二個女孩兒回來了,方輕輕吁出一口氣。
那天上午,桂二爺把幾個女眷全招到前廳,一追問,宛兒就捂著臉蛋哭將起來。哭得個花枝亂顫,梨花帶雨。
三姨太和小夫人在一旁相勸,勸著勸著,三個女孩兒竟然摟抱一塊,放聲大哭起來。好半天不能平靜下來,好像要把事變以來,對小鬼子的憤恨和自已心中的積怨委屈,統統哭出來一樣。
嚇得桂山上的菊花,緊巴巴摟抱著三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二爺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可有一極弱,平生最聽不得婦道人家哭泣。
現在,三個女人一場戲,三條喉嚨一部劇,悲天憐地的哭泣,頓時讓桂二爺的腦袋瓜子昏昏然,失去了冷靜和耐心。
二爺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自已只覺得胸中一腔煩躁,滿腹鬼火,平時也還算能說會道的嘴巴,怎麼也吐不出相應的詞句了。
哭泣還在進行,因為三個女人早就都知道了那幾車糧草的來路。
丫頭宛兒跑到北平並沒找到店老闆,而是重新跑回宛平後,冒險找到憲兵隊長松尾搞的。雖然付了錢,可桂二爺不充許呀。
然而,這桂府裡的一二十張嘴巴要吃要喝,要強和愛國替代不了一日三餐呀。
怎麼辦呢?宛兒只得找到三姨太和小夫人,細細的講了。大家勸她別怕,桂二爺又咋啦?他一個大男人要強和愛國,靠喝西北風得啦。
可我們只是婦道人家,一日三餐,餐餐不能拉下,總要人活唄!
如此,瞞了幾天,看來,終於是瞞不住了。等哭哭啼啼聲弱了下來,二爺趕忙抓緊機會嚴厲的追問,丫頭宛兒勇敢的承認了。
暴怒之餘,二爺揚起了右掌。
不防,三姨太和小夫人都撲了過來,緊巴巴的摟住了宛兒,一齊閉緊眼睛,揚起了頭顱。
二爺抖動著右掌,久久不能拍下,終於長歎一聲,撫袖而去。
但是,晚間時辰,桂二爺還是又召集了三個女人,這次連菊花和孩子們也捎上了。二爺語重深長的說「我們不能吃小鬼子的糧食,就因為我們是中國人,是中國人!懂嗎?」
女人和孩子們都莊嚴的點頭。
「這次難為宛兒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下次決不行,記住了。」
大家又點頭,孩子們不懂事,吮吸著指頭想一會兒,稚氣的問:「二爺爺,我們不吃小鬼子的糧食,吃中國人的糧食可以嗎?」
「當然可以,真乖!」
桂二爺摸摸孩子的小腦袋瓜子,轉向女人們:「聽見了嗎?吃中國人的糧食!我們都心安哩!」
丫頭宛兒苦著臉:「現在,到哪兒去找中國人的糧食哩?團副這麼聰明能幹,都沒辦法啊。」
二爺一笑,點撥到:「空了,你們到黑市上看看去。不管怎樣,那兒總有東西賣的,不過就是銀子多花一點唄。」
三姨太就將手一拍,高興道:「對!我怎麼就忘記了哩?宛兒,你倆明晚到城東的交易市場瞅瞅,瞅準了,就弄回來,我付錢。」
宛兒和小夫人都笑著拍手跳起來。第二天下午,二人早早就來到了黑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