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雙 雄 會
話說那王雙炮,本也不是一個笨人。
雖自小愚頑張狂不已,卻也事事愛學愛問愛模仿。對於義哥的精湛武功和槍法,也處處留心,加之自已潛心發揮,久而久之,卻也自與成吧一家。
雙炮方才來北山時,因帶著糧草和女人,行路不便,硬是步行了一天一夜,方抵達張一槍司令部。現在,糧草已交,且女人已死,見天光漸暗,有些焦燥起來。
便對隨行兄弟道:「這樣行太慢,你等跟在後面,且行且駐,我帶小夫人先回北山。」,兄弟們自然樂得連聲答應。
三四個哥兒們慢了下來,一路遊山逛水,自得悠閒,好不悠哉樂哉。
這邊雙炮讓小夫人閉上眼睛,自已提起全副身心和氣道。一閉眼,順著雲彩呼呼上行直奔北山而去。
這種一日千里的奇門遁甲,乃武林中至高境界,一般的高手相互不傳,各得其境,順勢而為。
不同的是,功夫深的,使用起來得心應手,毫不費力;
差一點的,就顯得勉為其難,而且內耗著實不輕。
雙炮從義哥那兒偷學到後,自已常常偷偷練習,漸趨熟悉。其實總歸根底不紮實,所以,一般不敢輕易用。
現在,馱了小夫人呼呼回到北山後,雙炮當即就躺在床榻上,渾身軟軟,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其時,不過半夜,小夫人早睡著了,雙炮躺一會兒,仍感虛脫無力,抬起上半身瞅瞅。小夫人睡得正香,便慢慢從床榻上掙扎起來,朝外面走去。
外面,月明星稀,藍汪汪的天宇,彷彿一踮足,就能摸到。夜風撫來,宜人涼爽,好不愜意。
雙炮站在懸崖畔,聽崖內的陰風在怒吼,他又突丌的感到一陣莫名煩躁,說實話,這種落草生活,他早受夠了。
想想和松尾的密談,這小鬼子挺鬼精的,對大名鼎鼎的北山王雙炮的主動投誠,彷彿並不是特別感興趣。
這廝居然提出:「你的,捆綁了張一槍的,我相信的。」的要求,妄想要自已手捆綁了義哥當小鬼子的見面禮?這不是媽拉個巴子說夢話嗎?
且不說有了上次,義哥自已防患於未然,不便下手。即便真找機會捆綁了張一槍,又如何下得了山,送到宛平憲兵司令部?
還有,他明白了松尾的險惡用心,是想用自已又一次對義哥下手之機,堵住自已的回頭路。
那樣一來,江湖上都知道了北山王雙炮,原來是一個認賊為父出賣兄弟的反覆無常小人,自已焉能繼續在江湖上混下去?
不,雙炮不想照松尾所說的辦。只想拉起隊伍尋機脫離義哥,當自已的執掌官。
再一想柴進,這該死的二鬼子,對於自已的主動接洽,不冷不熱,好像雙炮一到宛平就會與他為難似的?吱吱唔唔半天,不得要領。等時機成熟,一定首先宰了這二鬼子……
王雙炮不知道,就在他身後不遠,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緊緊的盯著他,是小夫人。
事變即起,各方震盪。隨著戰局的發展,對於宛平被小鬼子佔領後的各方勢力活動,軍統戴笠事先都作了秘密調查和安排。
因此,那天暮靄漸濃之中,便有了一行商旅團隊的冒險穿山而行。
得到細作秉報,早喜得雙炮瞇縫著眼睛,嗖的拔出雙王八盒子:「媽拉個巴子,天上掉下來的肥羊,還等什麼?給老子上啊。」
呯,槍聲裡,山道上的商旅團隊抱頭鼠竄。土匪蜂擁而至,亂蓬蓬的吼叫著撲上來。可是晚了,商旅早跑光了,留下七八隻騾子得灰兒得灰兒的亂叫。
雙炮見肥票們逃散也不追趕,因為這種先例太多。肥票們大多對南北二山不熟,逃散進了深山。接下來,要嗎餓得自已出來找上門求救;要嗎被豺狼虎豹吃掉。那,還鬼追什麼追?
這時,正在下貨的兄弟忽然大叫起來:「老大,這兒有一個鮮貨哩,盤子蠻亮的哩。」
雙炮幾步縱過,呵,毛驢中間馱著個布口袋,在蠕動。一把拉開,竟然是個嬌小玲瓏的年輕女子。瞧那眉目傳情,瞧那花容月貌,瞧那又怕又嗔的神情,雙炮心都醉啦。
就這樣,在軍統戴笠的精心策劃下,軍統的潛伏人員,就順理成章的到了北山王雙炮身邊。
其使命,就是秘密監視。一旦發現這土匪頭子有投敵之做或認賊作父之嫌,立即除掉。至於南山張一槍,軍統戴笠仔仔細細分折後,認為張一槍認賊作父可能性不大,逐沒對他採取行動。
當然,小夫人也順便也暗中監視著張一槍。
如果張一槍和王雙炮聯手投敵,即採取行動秘密給予制裁。意外搶得美人歸,王雙炮高興得忘乎其已,請來了義哥張一槍和各路英雄好漢,大慶三天,不在話下。
軍統臨澧特務班的高材生,豈非浪虛名?
小夫人即到,裝腔作勢的大哭一場後,即佯裝認命做了王雙炮的壓寨三夫人。小夫人拿出手段,迷得雙炮樂不思蜀,不知所云。
一面還和自已頭上的二個夫人,以及下面的眾匪關係搞得極好……
無奈,這雙炮也不簡單,凡事獨來獨往,對三個夫人守口如瓶。所以,下山聯絡柴進和松尾這等大事兒,竟然就瞞住了小夫人。
不過,小夫人也不愚蠢,早從這廝深夜單獨下山中嗅出了不祥味道。
因此,事事留心,處處注意,一旦真有個風吹草動,拉隊伍投敵這跡,立即處決了他。現在,小夫人見雙炮一個人站在懸崖邊想著心事兒,便警覺地睜大眼睛瞅著他,一隻手插在枕頭下。
那兒,是雙炮給她防身用的一隻嶄新王八盒子。手槍頂著子彈,大張著機頭,拴著保險。只要她二指頭將保險鈕輕輕一撥,拿起槍,就可以一梭子九顆子彈,呼嘯而出……
雙炮站一會兒,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一邁腿,朝千頂坪右邊的房間走去。
小夫人取出了手,合上了眼睛:這廝一准幹壞事兒去啦。想想同行師姐所說柴進的臭事兒,活該他侄女倒霉。
好歹自已剛才已救了他一個,雖然是跳崖,卻總算免去了被眾土匪殘酷輪姦之痛苦。對一個女孩兒來說,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果然,雙炮走進了關押肉票的牢籠。
諸位看官有所不知,這種土匪牢籠,可是真正慘無人道的牢籠:一大個黑黢黢的巖洞裡,擺著一溜用百年荊棘條編扎的籠子。
籠子不大不小,一個人在裡面剛能佝僂著身子。蹲、坐、躺、睡、都由你。只是每一種姿態都得受到那百年荊棘條上的尖刺刺烙。
這種百年荊棘條,柔韌尖銳,輕易不能折斷,南山北山遍地皆是。
土匪採了來用野豬油泡上三個月,讓其越愈堅硬如鐵。逐紮成小籠子,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牢獄。可以想像,脫得精赤條條的肉票們在裡面度日如年,是何等的痛苦和恐懼?
眼下,點著一盞混沌油燈的洞子裡,牢獄中關著五個肉票,都是這次無意中在鎮集小村落的地窯裡搜尋得的。
柴進這頭蠢豬,以為離宛平二百里的鄉下就安全了。所以,除了大量的物資,連戰亂前來投奔自已的遠房近戚,也全都掩藏存貯在這兒。
結果被王雙炮連鍋端,全部笑納,不在話下。
見有人進來,肉票叫的叫,哭的哭。夜半三更的,聽起來格外恐怖,驚心動魂。
可這聲音對於聽慣了的雙炮來說,卻猶如仙樂。呃呃,能掌握人的生死大權,是何等賞心悅目的事兒啊。
雙炮徑直走到關著柴進另一個侄女的牢籠,輕輕一掰,將那蜷曲成一團的女孩兒拉了出來。
可憐的女孩兒渾身被荊棘尖刺得鮮血淋淋,早陷入了意識昏沌。雙炮也不說話,將女孩兒捺到自已胯下就騎了上去……
不到半個時辰,女孩兒臉色臘黃,渾身虛脫,大汗如雨,顫抖不已。
原來,這王雙炮得知是柴進的侄女後,殺心頓起。他採取了江湖上被人唾罵的極為險惡下流的採陰補陽,大力運用自身內功吮吸。
所以,半個時辰後,雙炮將女孩兒一放,自感腦頂上一陣暖意漾溢,耳清目明,渾身充滿了力氣。
再看那原本是血氣盎然的青春女孩兒,蜷曲在地下,迅速乾涸,變得如一段枯死的乾柴了。
雙炮將她一拎,重新扔進牢籠,大步跨了出去。黢黢的黑洞裡,重新恢復了平靜。
第三天,王雙炮按約到南山赴會,見了張一槍:「大哥,我連夫人都沒帶,我猜你說重要唄。」
一槍瞅瞅他,很滿意義弟的敏感。畢竟兩人在一起久了,從彼此的眉毛神情和語調之中,都能猜測出一二,這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呵。
一隻手的衛兵進來,熟悉地為二位老大端上茶碗,就退了出去。
「我操,一隻手端茶碗比我們還熟悉,這衛兵是鍛煉出來哩。」雙炮盯著衛兵身影,對義哥笑到:「當年要一槍把他也崩了,今天就少一個心腹啦。」
「依你崩了,就真的少了一個兄弟。不管落草為寇還是與小鬼子鬥,總是人越多越好。」一槍向義弟舉舉茶碗:「你那邊的兄弟們,現在如何?」
「什麼如何?」
雙炮一時沒弄明白大哥的意思,直起腰來:「都呆著哩,聽大哥命令哩。這樣窩著,不是個辦法哩。」
張一槍點點頭,知道雙炮早著急了。
一般人只曉得土匪佔山為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月黑風高夜殺人剪徑綁票云云。其實不知土匪也煩天天呆在窩裡,總想撲騰鬧事兒,在轟轟隆隆中,一逞天不管地不管的煞星威風。
張一槍自已何嘗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