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重新慢慢的為三姨太扇著,眼睛在油燈下亮晶晶的:
「我們雖是婦道人家,可二爺三爺還有團副團丁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老少爺兒們啊,都該拿起槍,為葛大瓢兒們報仇呀。」
「唉,二爺,他們,小鬼子如此凶殘,槍炮無情,就是老少爺兒們也沒辦法哩。」
三姨太直是感到心煩氣燥,雖有宛兒賣力的扇著,仍悶熱得難受,便翻個身,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背脊,迷迷糊糊的回答:
「再說,真要動起手來,這桂府還要不要?你不知道,那個松尾可不是好對付的哩。」
「松尾?就是那個憲兵隊長嗎?」宛兒停了打扇,咬牙切齒的問:「聽二爺講,就是他親手殺死了葛大瓢兒?」
三姨太點點頭:「唉,宛兒,你省省吧,人都死啦,事情都過去啦,你也別再追問啦,好好過自已的日子哩。」
夜,越來越深沉。又悶又熱的八月之夜呵,漫漫長空隱隱約約有雷霆響過,那閃電殺氣騰騰的扯亮在天邊,照亮著這苦難的大地,暴風雨就要來了!
果然,呯!呯呯!霹——喳!霹——喳喳!連聲的炸雷響起,幾道巨大的閃電扯過,嘩啦啦,狂風暴雨驟然降臨。
自宛平城破29軍主動撤退那晚起,久沒下雨的宛平,黑雲壓頂,大雨如注,驚雷助威,閃電揚眉,端的個嘩嘩啦啦,昏天黑地,彷彿整個宇宙都包裹在如注的狂風暴雨之中了。
大雨裡,一道蛇形閃電自天邊奔馳而來,霹——喳!沉重的擊在城東憲兵隊那掛著膏藥旗的鐵旗桿上。
隨著更駭然的幾聲巨響,鐵旗桿被天外之力炸得粉身碎骨,膏藥旗和斷了的鐵桿,雨點般落下,砸在在憲兵隊辦公室,宿舍,牢房和停車場上,砸出了大小不一的窟窿。
小鬼子以為遭到了突然襲擊,警報發瘋般直吠。
夢中的小鬼子們如沒頭蒼蠅衝出來,滿院落亂竄,中間夾雜著從牢裡脫逃出的百姓。
閃電亮起,衛兵瞅見了,「八格牙魯」的舉槍就射,卻連連射中自已人。
幾個嗤牙咧嘴的小鬼子還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莫名其妙的倒在了自已人的槍口下。而越獄的百姓,早已趁此機會,溜之大吉。
直到氣得胡言亂語鬚髮倒豎的松尾,拎起軍刀斬了二個東奔西竄的傢伙,才制住了混亂。
桂府,大雨如注,敲擊著斷垣殘壁發出一陣陣噤人的怪響。三更時分,前廳廂房,二條黑影驟然縱出,縱上高高的樹梢。
再一縱,踩著高低不平的瓦頂,嗖嗖嗖的一路遠去。
桂三驚醒過來,正巧瞟見一條黑影從窗口掠過,便澎的跳下床,躡手躡腳的跟了出去。那黑影,高高大大,似眼熟,又陌生。
黑影擦著牆頭走著,一直到了桂府大門口,吱呀一聲,拉開了大鐵門。
然後,悄無聲息的蹲在門楣的陰影裡,窺測著外面。鐵門即開,外面的風呀雨雷呀電呀便一齊撲了進來。
嘩啦啦!
呼呼呼!
霹——喳!
霹——喳喳!
躲藏在黑影後面的桂三,心怦怦直跳,緊緊的盯住蜷曲的黑影,不知他究竟想幹什麼?
稍後,街對面的斷垣殘壁中,二個蠕動的人影慢慢的現出。接著,慢慢的蹲在地上移了過來,藉著風雨似乎在向大門洞開的桂府裡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