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不晚,你相信我,真的不晚。」眼角已經能看到納蘭洛軒,心臟好像要裂開來一樣,不能再拖了!「小哥哥,你看著我!」趁著納蘭沐陽晃神的一瞬間,湮染抬起左手抓住了他的槍!「你!」右手抓住他的手臂,用盡全力拖著他朝左邊一甩!「湮染!」「染染!」一疊的叫聲響起。
納蘭沐陽被甩得一個踉蹌,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和湮染扭打了起來,「你瘋了!放手!納蘭湮染!」手下用力一扭,清晰的骨頭咯咯聲響了起來,納蘭沐陽紅著眼用力推了湮染一把!轉身對著納蘭洛軒扣下了扳機……
納蘭洛軒狂奔著,伸出雙手要去拉湮染,眼神驚恐而慌亂。「碰!」槍響聲再一次響起。心口一痛,納蘭洛軒跑出去的腳步一頓,退後一步倒在了地上。在他的眼底倒映出的是蘇清衍抱著湮染的身體一轉,奮力將她推了出去,然而他自己掉下懸崖的一幕……
「不要!」淒厲的尖叫聲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湮染尖叫著爬到了懸崖邊,風刮在臉上生疼生疼,蘇清衍的臉越來越模糊,「清衍!清衍!啊啊啊啊!清衍!啊!」
槍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她瞪著模糊的眼睛看了過去……
金色的頭髮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慢慢倒在了地上,發出好大的一聲響。是什麼濺了出來?那金色怎麼被另一種顏色掩蓋了呢?納蘭沐陽的頭上,鮮血噴薄而出,血濺到了他的臉上、眼睛裡。手槍從手中滑落,他閉上眼睛笑了,一滴眼淚沾了鮮血,變成了一顆火紅的血淚劃過了他的眼角。納蘭沐陽,在最後選擇了自殺。
納蘭洛軒倒在了一邊,鮮紅的血流了出來,他的眼睛還緊緊地看著她。嘴邊是一個淡淡的笑,溫柔到令人心酸。鮮血在他的身下淌了一地,慢慢往更外邊的地方擴散著。而他彷彿失去了痛覺,只牢牢地看著湮染。
視線觸及之處全是鮮紅的血,腦袋、心臟、身體,都像要爆炸了一樣瘋狂地痛著。這種滅頂地痛苦激得人癲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懸崖邊,湮染倒在地上,雙手瘋狂地抓扯著身體,眼淚洶湧而下,一遍遍地叫著,痛徹心扉……
一個月後。納蘭家主宅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輛車一路開了出來。陳蘭小跑著跟在車後,一路跟到了門口,這才停下了腳步,眼眶通紅,她就那樣一直看著,直到車子消失在了視線裡。
車窗上倒映出了一張絕美的臉,她靜靜地側頭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從眼前快速地劃過。司機輕聲問道:「大小姐,我們直接去F城嗎?」湮染慢慢轉過頭,看著司機的側臉輕輕地笑了,輕柔的嗓音中夾雜著淡淡的喜悅,「是啊,直接去F城呢。」
納蘭洛軒靜靜地站在樓頂,目送著那輛車離開。他低聲咳著,臉色蒼白的厲害,眼看車子越來越遠,他忽然急促地移了一下腳,身子前傾,努力看著那個小黑點,直到再也看不到。「湮染,我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你走的時候,有沒有回頭看過呢?算了,走吧,你走吧。」一滴眼淚滴在了手背上,納蘭洛軒驚訝地舉到眼前看了又看,忽然苦澀地笑了。他用另一隻手的手心蓋住了那滴眼淚,慢慢轉身離開了樓頂。
後來,懸崖上的通道終於被挖開的時候,他們找到了地圖上的地方。在那一片地方,一直挖了一天,什麼寶藏、什麼財富,果然和她預料的那樣,什麼都不存在。最後的時候,那天在崖壁上挖通道的幾個人挖到了一塊像是墓碑的石板。對於這幾個人,湮染是感激的。因為那天,他們在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果斷地順著懸崖爬了下去,躲過了一劫,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在懸崖下救了掉下去的蘇清衍。
在那塊墓碑上面,依稀可以辨別出幾個字,一個「妻」字,一個「納」字,一個「染」字,還有一個「之」字。看到墓碑上的字,聯想到完整的意思的時候,湮染忽然就掉下了眼淚。她站在納蘭洛軒身邊,輕輕地說道:「這上面寫的是『吾妻納蘭湮染之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摩挲著手心的那塊玉珮,湮染釋然地笑了。那天她醒過來之後,忽然就都想起來了。她被納蘭家收養的當天,車子在山路上出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跟去的兩個保鏢也受了重傷。是納蘭洛軒背著她一步步走到了鎮上的醫院,還給她輸了不少的血。當時還小,撞傷了腦子後就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當年那件事雖然被納蘭家暗地裡壓了下來,但還是被納蘭沐陽無意中發現了,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事情。
如果不是她忘了她是被納蘭家收養的事實,一直誤認為納蘭洛軒是她的親哥哥的話,憑納蘭洛軒對她的種種,或許她真的會愛上他的吧?至少在那個時候,納蘭洛軒在自己也受傷不輕的情況下,還把她背到了醫院,就憑這份救命的恩情,加上以後十幾年的相處,應該會真的愛上他的吧?
可是世事就是這樣無常,她忘了這些,可是卻唯獨沒有忘了關於另一個人的記憶。那些夢境其實是她以前的記憶,她從小就有這種記憶,車禍後雖然忘了一段時間,但是後來這些記憶就以夢境的方式再次出現,讓她慢慢又想了起來。這就是注定的吧?她和納蘭洛軒,注定不可能有結果。
記憶回來之後,再次看到這個小城,心,悸動得像是要瘋了一樣。這些全是以前的複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在等她的這些年裡,他親手重建了他們初識的地方。易遠,逸遠,你要我如何會忘了你?
一步,一步,一步……
諾橋上,那個溫潤如風的人慢慢回過了頭,對著她展開了一個輕柔的笑容,眼神依舊是記憶中的溫柔如水。「清衍。」清衍,蘇清衍,我們真的相遇了。謝謝你,讓我見到了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謝謝你愛著我;謝謝你,對不起。
「湮染,你沒事就好了。」蘇清衍猶豫著伸手撫上了眼前人的臉,這種觸碰,是一種醉人的溫柔。「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留戀著放下手,蘇清衍慢慢退了一步,凝視著湮染,「還會再見的,對吧?」
「對,還會再見的。」踏近一步,輕輕抱住了這個人,眼底酸澀的厲害,湮染吸吸鼻子,笑著退了開來,「珍重。」
「好。」眼睛漸漸模糊,蘇清衍固執地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似呢喃似歎息地說:「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只為了看你安然離去的背影。湮染,我愛你。」水滴砸落在了諾橋之上,清風溫柔地吹過,蘇清衍淡淡地笑開了。
慢慢踏著小路向前,恍惚間似乎能聞到濃烈的花香,一步一步,心臟「咚咚咚」地一聲一聲跳著,握緊了雙手,慢慢向前,繞過了一片假山。那個靜靜站著的人,慢慢轉過了身體……
彷彿時間開始交疊,那漫天飛舞的潔白花瓣裡,靜靜佇立著一名男子,一身月白長衫,如墨的長髮用一根痛色絲帶束著,他的手中,一根紅線在如雪的花瓣中輕輕蕩著。在他轉身的瞬間,月下的兩個人被包圍在了如雪的花瓣中,淡淡的梨花香氣似乎形成了另一個世界,他們手中牽著一根細細的紅線。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時空交替間,時間彷彿被重疊在了一起。兩人就這樣相視一笑,慢慢走近彼此。慕容逸遠抬手禮讓道:「在下易遠,華陽人士。」湮染也學著他施了一禮:「我叫湮染,不知道是哪裡人士。」
一切,一如初識。始不能相執手,終能夠與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