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小院的那一刻,像是有著某種感應,湮染直接抬頭看向了一處……周圍的空氣忽然就變了,一瞬間變成了漫天紛飛的白雪。視線被牽引著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裡,整個世界都是潔白的,那個人,白衣黑髮,容顏無雙。那雙如海的眼眸中,翻滾著的是滔天的情感,湮染感覺到自己深深沉溺在了裡面,捨不得眨一下眼睛。
從剛才就一直無法平復的心跳忽然更亂了,不由自主地張著嘴,有什麼迫切地想要說出來,可是到了嘴邊卻忽然頓住了。她想說什麼?那種極力想要呼喊出來的,到底是什麼?急切地想要說點什麼,可是該說什麼呢?喉嚨裡發出淺淺的嗚咽聲。好熟悉,這種強烈的感情好熟悉,是在哪裡經歷過的呢?
吳季激動得全身顫抖著,眼睛裡面疼得太厲害了,他咧著嘴抹了一把臉,悄悄退出了小院。蘇清衍已經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感歎,這個優雅別緻的小院子,是怎麼建出來的?這景色已經是不可思議了,可是更讓他驚歎的是那個站著的人。
那個和他相仿的年紀的人,他的那張臉實在是太漂亮了!光說漂亮是遠遠不夠的,因為那樣的形容還是不夠貼切。那是一種模糊了界線的美麗,不單單是模樣,還有那渾身上下的氣質,以及從那人的雙眼中流露出來的情感。仿古式的白色長衫,剪裁得恰到好處,襯得那人的身姿挺拔而修長。及腰的長髮,柔順地垂在身後和兩肩處,一個男人,留了這樣長的頭髮,卻一點不顯女氣,反而顯得更加的空靈。這樣的人,真的會出現在這個社會上嗎?
和眾人不同,自從來到了這裡,納蘭洛軒感到他的心緒越來越煩躁,一種極力想要破壞這一切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他不想看到湮染眼裡的癡迷和眷戀,這讓他非常的恐慌和厭惡,湮染的眼裡不應該出現他不能理解的感情,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想到這裡,他忽然牢牢地抓住了湮染的手,牽著她一步步走向了那個他第一眼見到就非常不喜歡的人。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他就無法抑制地厭惡這個人!
納蘭洛軒感覺到自己的怒氣和暴虐的情緒越來越不能控制,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繾綣的眼神看著湮染?從期盼到忐忑,從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從懷戀到眷戀,從渾身僵硬到止不住的顫抖。那雙眼睛一直只看著湮染,那樣的專注,那樣的癲狂,那極力想要穩住卻怎麼也不能穩住的瘋狂的情緒,只為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他現在牽著的人。納蘭湮染,為什麼是你?
腦中天旋地轉般地動盪著,太多的畫面瘋湧而來,最終只定格在那張如畫的容顏之上。染染,染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啊,你現在是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嗎?想要抬起右腳跨出去一步,可是左腳也極力想要前進,想要伸出右手去觸摸什麼,可是左手也控制不住地想要抬起來。全身的血液在瘋狂地流動著,眼睛裡面好像閃爍著千萬點的星光,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太快了。這種洶湧而來的感覺將他淹沒了,他就那樣定在了原地,雙眼渴望地凝視著那個人。我在等你,染染,我在等你啊,走過來吧,快向我走過來好不好?
想要破壞!想要打斷!為什麼他們要這樣互相看著對方?這種無形的牽絆到底是因為什麼?要破壞!瘋狂地想要破壞掉!暴虐的情緒強烈到快要吞噬他的理智,納蘭洛軒使勁咬著牙,忍住這種莫名的衝動。還是不行!他的湮染不可以和另一個人這樣深深地對視著!他不能忍受湮染這樣強烈的情緒不是因為他而起!全身的力氣開始積聚,他要阻斷這種牽絆!在納蘭洛軒情緒混亂的當口,湮染忽然掙開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向了那個站著的人。
緊握的手緩緩伸展了開來,慢慢地探向了眼前的人,想要觸碰他的念頭在腦海裡翻滾不止,湮染緩慢卻堅定地朝眼前的人探出了右手。心臟劇烈地跳著,彷彿感覺到了疼痛,又好像這種疼痛是早已經刻在了骨肉中的一樣。在相遇的這一刻,終於洶湧而出……
易遠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靠近,靠近,在靠近,直到掌心相碰。心臟忽然在這一刻騰空了,有什麼極力想要破土而出,洶湧著想要爆發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留下了眼淚,手指微動,十指相扣。好多畫面閃過,一片又一片,湮染努力辨別著,慢慢明白了過來。這些片段是曾經出現在她夢中的場景,斷斷續續,清楚又模糊。夢境,是夢境,夢境中的畫面在見到這個人的一刻起,越來越鮮活,越來越真實。難道……
「你是誰?」
「易遠,逸遠,慕容逸遠,你還記得我嗎?」
「逸遠,慕容逸遠。我,我不知道,你認識我?」
「是的,染染,湮染,納蘭湮染。」
「你……」
「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嗎?」
當湮染伸出左手撫上了眼前人的臉時,她的左臉也被溫暖的掌心所覆蓋。用一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感漸漸在血液中蔓延,心裡空著地方,終於被填滿。湮染的淚水決堤而出,只因為這種幸福感,因這幸福感而深深的感動。過往如雲煙,恍然間才發現,尋尋覓覓間,終不能忘記,當時許下的誓言。
納蘭洛軒忽然用盡力氣將湮染從那人的身邊拉開,他的湮染不能被別人觸碰!絕對不能!當他看到湮染眼中的感情時,納蘭洛軒的怒氣終於控制不住,他毫不猶豫地一巴掌甩在了湮染的臉上!他要讓湮染眼睛裡面那濃厚的情感消失!從未有過的恐懼深深刺激著他的心臟,不可以!不可以!
所有人都愣住了。湮染被甩到地上的時候,手掌心擦過了青石板,先是一陣刺痛,接著就是火辣辣的痛。跌在冰涼的石板上,耳朵裡面轟轟地響著,臉上倒是沒什麼感覺。抬起手,湮染呆呆地看著流血的手心,忽然笑了出來,她終於懂了,都懂了。「染染!」她感覺到手臂被溫柔地拉住,她知道,是他想要拉她起來。然而下一刻,納蘭洛軒暴怒地一把打開了易遠的手,咬牙喊道:「滾開!誰讓你碰她的!」